第四章 暗部學院

小一醒來，睜開眼，卻馬上閉上。過了一會，再次睜開，才確定不是在夢中。她被一個陌生人抱著，乘著一輛纜車，從山壁上迅速滑下。

“醒了，小家伙？”懶洋洋的聲音。

“這是哪里？阿牛哥在哪里？”

那人的銀發(fā)被山風吹拂著，小一這才注意到，他竟是一個異常俊美的男子，不，應該稱之為極其漂亮。

膚如玉般剔透，眉似遠山青黛，一雙丹鳳眼斜長入鬢。他身穿的是利國貴族的白色云裳，一層層繁復的裝束，腰后系著二條云帶，隨風而飄。

回過神來，小一重復她的問題：“你要帶我去哪里？阿牛哥在哪里？”

白衣人一笑，若他是女的，這一笑已傾城傾國。

“我?guī)闳サ氖莻€好地方。”這句話說完，纜車戛然而止。小一一直盯著他看，沒注意車已到目的地。

小一扭頭一望，眼前好大的一座山谷，綠樹環(huán)抱，鮮花芬芳。但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我要回去！”

見白衣人不理，她又捶打了二下，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了：“我要回去！”

一隊黑衣人悄然出現(xiàn)，手中捧著許多古怪的物件。見到白衣人，他們恭敬地行禮。

“輕云先生。”

輕云輕輕拍了拍小一的后背，這動作令小一渾身僵硬，只有阿牛哥才會這樣對她。

“乖，水拾遺！你從那個壇子里拿一張紙片出來。”懶洋洋的聲音里莫名有一絲興奮。

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小一一怔。

一個黑衣人捧著個古怪的壇子上前。壇子外表并不起眼，只是尋常瓷壇，壇口卻非常小，壇身極大。

“為什么？”

輕云柔柔道：“這叫命運之壇，每個入谷的人都要先取一張紙，你不想看看你的紙片是什么顏色嗎？”他言語充滿了蠱惑，幾個黑衣人各自流露出驚奇的目光，輕云先生今天是怎么了，竟會對一個小丫頭用上迷心術。

但更令吃驚的是小一，她完全對迷心術免疫。果斷地搖頭：“我爹說，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

收回了迷心術，掩去了驚訝。輕云笑了起來，谷前一片春色。

“想不想見你的阿牛哥啊？想的話就聽我的話。去拿一張紙出來！”

“你保證我拿了紙你就讓我見阿牛哥？”

輕云淡淡一笑：“我白逸云說到就能做到。”

這個姓氏，小一不假思索地問：“你是利國王族？”

輕云柔聲道：“你也可以叫我輕云。”

斟酌片刻，小一道：“我去取就是。”不知為何，她從這個男子眼中看到了一抹憂傷。他說二個名字的時候，神情是截然不同的。他說白逸云的時候，是凜然而痛苦的，而言輕云的時候，卻是溫柔而無奈的。

結果就是她取了一次又一次。第一次從壇子里取出半張白色的紙，引來所有黑衣人的倒吸聲，也令輕云大感意外。半張白色的紙，這孩子竟有利國血統(tǒng)。難道是他看走眼了，她的外表看來更象亨國人。更奇怪的是，她取出的是半張，壇子里半張的紙片可不多啊！所謂命運之壇，確定的是身份，但她取的是半張紙，就無法確定究竟是哪國人。

輕云竭力平靜地說：“這不行，只有半張，不能算數(shù)，再來！”嫵媚的眼角一飄，下一個黑衣人呈上更古怪的器皿。

小一看了看手中半張紙片，心里嘀咕，她明明沒有扯過，怎么會只有半張呢？反正取一張也是取，于是大方地將小手伸進第二個器皿，外表有點像盒子，但同壇子一樣的是，開口極小，盒肚極大。

又是半張紙，半張灰紙。一個黑衣人不禁身子顫了顫，輕云冷冷瞥了他一眼，雖然他心中也同所有人一樣驚訝，但表面上還是惋惜地說：“好孩子，還不能作數(shù)，再來一次！”

小一猶疑地看著他，溫柔美麗的面容，目光如春水般輕盈波動，于是嘟起嘴道：“最后一次，再是半張我也不玩了！”

輕云莞爾一笑，心中卻在雀躍，白靖明，你真不知還假不知，你給的我是一個寶！

最后一個器皿卻是一面鏡子。

“哪有紙片？”

輕云溫柔地說：“好孩子，你將手貼在鏡面上就可以了。”

小一慢慢地將手伸了過去，輕云只覺得心跳猛然加速。她的手還沒貼上去，他已看見鏡面邊緣溢出七彩絢光。

小一的手停在鏡面前，她覺得不妙，那鏡子似乎有什么力量，引得額上的眼蠢蠢欲動。只要再往前一點，她的秘密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怎么了，拾遺？”輕云輕聲問，他也發(fā)現(xiàn)小一在懷中微微顫栗，似乎在害怕什么。

小一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眼大而無神，臉尖削而毫無美感可言，背后一身的黑光！不，這不該是自己的神情，縱然模樣一樣，但那不是她！

輕云示意拿鏡子的黑衣人上前一步，眼看就要碰到那小手。不料她卻在最后關頭，扭轉頭，撲到他懷里，身子顫抖不休。

輕云狠了狠心，即便她哭，他也要看看最后到底會出現(xiàn)什么。抓著她的小手，輕云覺得自己很殘忍。她不是敵人，她只是個孩子。

手觸到鏡面，鏡子原先飄溢出的七彩光芒立時換了黑光，如濃墨一般奔瀉而出，然后“喀”一聲，鏡子出現(xiàn)了裂痕，輕云連忙抱著小一倒退一步。

鏡子碎裂，片片散落地上，小一的手上粘著一張紙，一張全黑的紙。輕云輕輕取下，嘆道：“天吶！”

不再理會一旁木若呆雞的黑衣人，輕云徑自抱著小一入谷。小一在他懷中輕顫，仿佛被嚇壞了似的。可奇怪的是，她卻始終沒有哭。

輕云以為，那是孩子的膽怯。其實不然，他若見過井國邊境上的小一，就會明白，在這世上，能令她畏懼的只有她自己。這時候，輕云若抬起小一的頭就會看見那第三只眼，沒有釋放出一絲靈力，卻透出黑色的光。但輕云沒有，所以小一的秘密隱瞞了很多年。

小一是被自己嚇壞的，她的手還沒碰到鏡子，無比的黑暗就將她包圍。她從鏡子里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不，她決不想變成那樣的人！一個雙目無光，滿身黑光的人！

輕云一直帶她走進山谷深處，進入一座偌大的莊園前，小一感到額頭上的眼消失了，才從他懷里探出腦袋，看到莊園石碑上赫然四個龍騰虎躍的銀字：利虎暗部！

以小一所掌握的知識，她立刻聯(lián)想到，這里就是傳說中四國最神秘的暗殺組織。利國暗部！

“我不要進去！”小一在輕云懷中掙扎，“放開我！”

輕云再次安撫地拍著她的肩膀：“拾遺，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

小一停止了掙扎，輕云眼里盡是憐惜：“拾遺，你也要努力，在這里活下去，可不容易吶！”

任由他帶她穿過庭院，踏過石橋，小一凝視著輕云，這么美麗的男人，為何眼底卻有傷感？還有，要她在這里努力活下去，這是什么意思？

小一只看輕云，所以不知道，她進入暗部后，無數(shù)雙眼睛都緊隨她。每一個首次踏入暗部的人，都會做谷前的紙條測試，然后根據(jù)測試的結果，由引部人帶去合適的地方。小一的引部人是暗部中最特殊的人物，輕云。而小一也沒有猜錯，白逸云正是利國王族。所以才會引來無數(shù)關注的目光。

許多人都在猜測，輕云會將這個孩子帶去哪里。

當輕云停在一間毫不起眼的灰色矮平房前，大部分人心頭震驚，少部分則嫉憤交加。輕云自然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他轉身一笑，冷艷的笑當即令所有人低下了頭顱。

輕云收回笑，抱著小一踏入暗部的灰屋。不久后，小一才知道，在暗部中最重要的是黑屋，但取決黑屋的卻是灰屋。而那些外表華麗精雅的樓宇，只是尋常的地方。

暗部灰屋里只有一個灰衣人。他背對著輕云，跪坐在灰色的墻壁前。

輕云放下小一，將二張半紙，一張黑紙放在面前。

“輕云，你先離開一下。”

輕云無言離去，守在灰屋門口。

小一睜大眼打量四周，竟是間空房，除了一人一席，就只有四堵墻一扇門。

“你叫什么名字？”

“水拾遺。”

“……很奇怪的名字。半張白紙，半張灰紙，一張黑紙……很奇怪的水拾遺！”

“你怎么知道？”沒見他轉身，難道后背長眼？

灰衣人低低笑了聲：“我如何不知？這些紙片原本就是我放進去的。”

“那能告訴我，它們分別代表什么意思呢？”

灰衣人慢慢轉過身：“現(xiàn)在還不能！”如果換了阿牛，這時已經認出來了，這灰衣人正是利國卜師奎生。

“那我能不能問你，換了是你將手伸過去，會拿到什么呢？”

奎生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小孩，有種人的聰慧是天生的，譬如以前的白夜，還有現(xiàn)在眼前的這個水拾遺。

小一嘟起嘴道：“如果你不回答我，我也拒絕回答你的所有問題。”

奎生卻笑了：“我是為你好，既然你這么想知道，我就回答你。你拿到的第一張白色紙片，說明你有利國血統(tǒng)。但紙片只有半張，說明你并非純正的利國人。”

小一暗地心想，原來她的生母是利國人。但這個想法卻令她寒毛倒豎，眾所周知，蘊藍王妃白夜也是利國人。她是蘊藍神醫(yī)之后，難道……

搖搖頭，不會的。小一已經聽不清奎生的話，此刻她胸坎一陣疼，接著額頭也疼了起來。

奎生卻當她在否認自己是利國人，繼續(xù)道：“第二張是灰色紙片，說明你有卜師潛質，但很遺憾也只有半張，所以你來日……”

“不會的！”小一大喝一聲，打斷了奎生的話。

下一刻，小一痛倒在地上，胸腔里什么東西在汩汩地流淌。之后，她就失去了所有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