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白虎學院

青乙三十三年末，北方卜師婷室韻于貞國玄室峰開了一道天讖——為子所累。當是時，在場眾人皆以為所指君氏。——《四國錄＆#8226;貞玄》

第一章邊境神醫(yī)

世事滄桑，白云蒼狗。六年過去了，當年元藍戰(zhàn)場上的硝煙已幻化黃土，如所有人預料，蘊藍戰(zhàn)敗。那個風花雪月盛極一時的國度，在四國的歷史上猶如曇花一現(xiàn)。出現(xiàn)得蹊蹺，毀滅得絢爛。無數(shù)毗鄰蘊藍的國家都見證了那一夜，沖天之火，紅光如血。是役，蘊藍王族全滅，剩下來是無數(shù)逃亡的蘊藍難民。每個鄰國都接納了逃亡的蘊藍后裔，當然，元國例外，也無一蘊藍人逃亡元國。據(jù)逃出的蘊藍人泣訴，藍琬拒絕國民留下來抵抗元軍，以王命嚴令除軍人以外的所有蘊藍人逃離蘊藍。

那一夜，傳聞四國最俊美的國主頭系蘊藍結(jié)，在蘊藍王宮宮墻上凜然道：“需要承擔命運的現(xiàn)在還不是你們，蘊藍的國民。有一天，你們會感受到真正的受命，那時，請再將戴上蘊藍結(jié)，來接受真正的命運。”

水氏一族率領蘊藍人分往三個方向逃離蘊藍國境，最后卻違背王令，全部重返戰(zhàn)場成為最后陣亡的軍隊。

至于蘊藍唯一的王妃，白夜，在蘊藍亡國前就遇刺身亡。如果她活著，也許戰(zhàn)況就不是后來的樣子。

但這一場改變四國歷史的戰(zhàn)役，真正關鍵的卻不是蘊藍一族的滅亡。而是貞國的神君，玄苦，死了。如果他不死，蘊藍決不會滅亡。

而在蘊藍一役上，真正獲勝的并非元國，而是亨、利二國。縱然元國的版圖擴大了，成功地并吞了蘊藍，但代價也是慘重的。元國七宿經(jīng)蘊藍一役后，只剩心、房、尾、箕四宿將，元三大將軍全部陣亡。這同樣也是世人始料未及的。據(jù)聞，藍琬以一抵三，血拼了三大將軍。角量當場死亡，運氣最好的亢無敵重傷，回國后卻不治身亡。氐彌的結(jié)局最奇怪，正是他殺了藍琬，但后來他卻瘋了。至于元國主青乙頤，早在發(fā)兵蘊藍之前，已身受重傷，這是玄苦干的。

玄苦的死因不是尋常人能了解的。作為四國第一神君，武力第一的神君，擁有不死之身的神君，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死的。但他的的確確死了，他死前流了一滴淚，落在蘊藍南境，形成一個湖泊，后來人們就叫它玄武湖。

現(xiàn)在的玄武湖，分割了元亨，確切的說，是分割了元井。玄武湖以南，是號稱四國第一宿將，井在野的國土。

紅衣戰(zhàn)神井在野，收留了最多的蘊藍人，并將邊陲之城遠井改名為遠藍。因亨在蘊藍一役上未發(fā)過一兵一卒，甚至還暗地里救濟過蘊藍——這都是朱袈不甘心所為——所以亨國反而獲得了最好的風評。

元人攻到玄武湖即止步，不是不想追殺，而是紅衣戰(zhàn)神之名威懾四國，連青乙頤都承認的實力，缺少了三大將軍的元軍，只能止步在玄武湖面前。

橢圓型的湖面，深綠的顏色，沒有鏡湖的冰寒，也沒有棠濤的激越，有的只是一湖的沉靜。玄武湖的沉靜，只有每年蘊藍的亡國日才會被打破，無數(shù)遠藍城的蘊藍人會來這里，追悼死去的同族。屆時，湖面一片夜燈，無數(shù)蓮花燈放入湖面，紅盈盈靜幽幽，伴隨無數(shù)的眼淚和哭聲。

除那一天以外，玄武湖都是極安靜的。陽光普照，草隨風搖。哪怕四國的局勢還在變化，哪怕貞國的領土正被元侵蝕。

元亨聯(lián)姻的第六年，蘊藍王國的第五年，又一樁天大的事情發(fā)生了。被稱為貞國的鎮(zhèn)國將軍，僅名列井在野之下，四國四大將軍之一的牛金龍叛國了。其實并沒有牛金龍叛國的明確罪行，但世人都相信了他的叛國。因為這個叛國的罪名是北方卜師婷室韻所加。

——牛宿叛國，死效蘊藍。

這是極其詭異的讖語，連利國的卜師奎生都百思不得其解。也許只有多莫諾再生，才能解開四國現(xiàn)今的第一卜師的讖語。

追隨牛金龍的貞國將領開始普遍都認為卜師發(fā)瘋了，但隨著牛金龍攜子離開貞國，才逐漸接受這個事實。繼承虛宿之位的君虛龍嘆了一句：“隨他去吧！”只有婷室韻和當事人的牛金龍才明白這句讖語的真實意義。

背叛的是國家，投效的卻是王族。知道貞國往事的君虛龍開始這樣以為：蘊藍王族并沒有覆滅。可眾所周知蘊藍王族沒有后代，白夜懷著身孕而死。而蘊藍王族宗室，全部殉國。僅存的王室，是早在戰(zhàn)前就消失的藍琬小叔，前蘊藍神醫(yī)，藍伯九。

不能理解的君虛龍最后只能猜想，正如這條讖語，不能光看表面。

但是牛金龍的“叛國”之路委實艱難。貞國境內(nèi)還好，只是遭遇一路懷疑的目光，但出了貞國，牛金龍和阿牛撞上的就是駐留蘊藍版圖的元軍，主帥無心。

經(jīng)過了六年的磨練，當年的孩童已成為名震四國的大將，以心計為長，冷酷鐵血的無心。

一片湖光水色的對面，進行著一場勢力懸殊的戰(zhàn)事。這場戰(zhàn)役的二方，一是五萬人的元軍，一是僅二人的牛氏父子。

一陣春風吹過玄武湖，湖面一層漣漪。下午的陽光明媚，綠水悠悠。一個小孩安靜地躺在玄武湖南面，裹在臃腫的紅色冬衣里，是瘦弱的身軀。一本書打開遮在面上，一只蝴蝶停留在封面上，遮住了書名。

一個這么點大的孩子，一般都不愛看書，但遠藍城的這個小孩例外。蝴蝶被風吹走，書名露了出來——《思玄賦》。泛黃的書頁被風吹起了幾頁，但她蓋得很好，風只能吹起多的一面，封底一面被她側(cè)面。

這本書她看完了，但睡夢中還在沉思書中的內(nèi)容。

玄武宿于殼中兮，騰蛇蜿蜒而自糾。謂龜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鱗甲，故曰武……

風異樣起來，空中飄來血腥味。她從淺睡中清醒過來，拿下書，露出一張尖削的臉，坐了起來，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四下張望著，隱約腳步聲從對面的樹林傳來。

仔細地將書收進斜背的包里，小女孩站了起來，往聲響處走去。血腥味越來越重，她皺了下小巧的鼻頭，卻無一絲孩子應有的恐懼。

她的小鞋踏在雜草上，發(fā)出輕微的響聲。走進樹林，追尋著血腥味，她找到了他們。二個身材魁梧遍體鱗傷的男人，一個身中數(shù)箭的已處死亡狀態(tài)，另一個年輕人單手撐著，半跪在地上。從他們一身黑色甲胄來看，是貞國的勇士。只是甲胄已濕，血水在他們身后形成一條扭曲的路。年輕人停止了絕望地搖晃，他的父親已死。

她還是沒有半分恐懼，只是伸出雙手，對那年輕人說：“相信我，我可以救他。”

這是阿牛第一次見到小一。他早從她的腳步聲聽出只是個孩子，但怎么也想不到是這樣一個孩子。

小個子，小臉，臃腫的紅衣使她看來格外可笑，但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普通的孩子見到滿身血污的他們至少該嚇哭，或者直接轉(zhuǎn)身跑掉，但她卻伸出了雙手。

她的雙手在他的靜默下，伸向了他父親。小手按在了傷勢最重的胸口上。一支元箭穿透了甲胄，從后背刺入胸腔，箭頭露出前胸。這是無心所射的強弩，原本目標是阿牛，但牛金龍為他擋了。

阿牛沉痛道：“沒用的，我父親傷勢過重，已經(jīng)……已經(jīng)去了！”

一片絢麗的藍光回答了他。阿牛眼前一亮，心下一驚，小孩的臉在藍光映襯下，分外奇特。雖然阿牛自小額頭就頂一個宛如十字的印記，但卻比不上這小孩更奇特。

她的額頭上竟有一只眼。尖瘦的臉上，原本就使雙眼就非常顯大，此刻藍光一放，額頭上便出現(xiàn)了一條豎縫，隨著藍光轉(zhuǎn)盛，縫慢慢張開，形成一只眼。瞳仁是深藍的，海一樣的深沉。

更令阿牛驚訝的是，牛金龍胸口的傷竟在藍光下逐漸復原。那突出的箭頭一點點后退，而后完全退出牛金龍的身軀，“嗖”一聲，落到地上。正常的拔箭應該先剪除箭頭，然后再拔，但小一這樣的拔法卻是聞所未聞。箭頭不僅自動后退，且也未帶出一絲血跡。當箭拔出后，原本的血洞也痊愈了，形成一個淡淡的疤。

但更令他驚駭?shù)氖牵＝瘕埳砩纤械募械膫歼@樣除去了。“咳……”一聲輕響，生命重新在牛金龍體內(nèi)了。

小一放開牛金龍，轉(zhuǎn)向阿牛。三只眼一起瞅著他。

“很奇怪嗎？”

阿牛搖頭，血手拂開額間發(fā)，很認真地說：“我自小額頭就有一個印記。你這個不過比我大點，亮點！”

小一笑了。她自懂事起就被父親叮囑不要被人看到第三只眼，即便偶爾救人都以蘊藍結(jié)遮掩。但她管不了那么許多，如果不當即救治，牛金龍必死無疑。在阿牛眼中已失去生命的人，在她手下，不過是還沒死透。

看來她做對了，眼前的年輕人不僅沒覺得她是怪物，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還讓她感到親切。

小一向阿牛伸出手，他的傷也很嚴重——右手幾乎廢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創(chuàng)傷不計其數(shù)。

微笑的小女孩，此刻在阿牛眼中就如天使。但是下一刻，當她的雙手觸碰到他胸膛時，卻如天雷劈中。小一與阿牛雙雙變色，同樣的巨痛傳到二人體內(nèi)。

阿牛常年習武，體魄強健，重傷之際，尚能自持，但小一就不同了。她的第三只眼一顫，迅速合閉，藏匿額頭。藍光同時消失。

“啊！”尖叫一聲，小一往后一退，跌坐到地上，身子尤顫個不停，睜大雙眼盯著阿牛道，“你……你……你是宿將啊！”

阿牛震驚。什么意思？他是宿將？但他來不及問她了，說完這句話后，小一就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