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短短幾天，君龍經歷親父要殺他的慘變，對于一直敬愛父親的他來說，不啻執著的信念倒塌，人生的基石粉碎。若不是身旁還有金鈴子需要照顧，他早了無牽掛。

真武是什么？真武是誰？換了從前肯定會敬若神明，但此刻的他，即便是四方神宛析夾彝全在眼前，他也無所敬畏了。出了玄冥冰洞君龍將真武之事陳述于婷室韻后，后者道破，正是他那種無謂，視真武為平輩，甚至常人的態度，合了真武口味，才免了諸般刁難考驗。而另一點，也非常重要。

四百年間，君龍是唯一進入真武的君氏血脈。

面前男子，酷似玄苦，也酷似自己的面貌，使君龍驚詫之余，想到多年前埋藏心底的一個疑問：他父親君虛天說傳承貞國神族最尊貴血統的人都會與玄君相似。多少次，面對鏡子中自己的臉，他心中都會隱隱產生一個不安的念頭：如此相象，會有血緣關系嗎？但是每次這個念頭一萌生，他就將它冷冷壓下。他不要跟玄苦有任何關聯！他姓君！

“你究竟是誰？你跟我君家有什么關系？”君龍提高了聲音，這一問如長年遇阻的水流，奔瀉而出。

然而男子笑了笑，不答卻轉問金鈴子：“你說我不是玄苦，那你看我哪里不像呢？”

金鈴子咬了咬唇，好半天才道：“世上的確有非常相似的人。我也有個孿生姐姐，我們在面貌上完全沒有一點不同。但是我父王和我王姐，還是能一眼認出那個是那個。你決不是他，縱然你同他一樣神采不凡，卻沒有他那份沉重。”

男子又笑了笑。“果然與他有師徒之緣，也沾染了那種討厭的沉重感。亨國王族的小女孩，告訴我，玄苦和我，哪個更有魅力？”

金鈴子一愣。她能明顯感到男子的強大靈力，可這個厲害的男子居然問她這樣的問題？

君龍再次問：“你先回答我們，你究竟是誰？”

長發一飄，男子轉過頭來，沒有絲毫不悅?！熬倚∽?，你等會再問，我先同小女孩說會話，畢竟這么多年來，她是進來的第二個女人。第一個真令我失望啊，居然是個老太婆，又老又丑。這次好不容易來個小美人，真走運啊……”

君龍目瞪口呆。當然他知道男子說的應該是婷室韻。

“小女孩，快回答我喲，不然我生起氣來，美女也打喲！”

金鈴子基本不會說謊，當下毫不猶豫就道：“我這一生，眼里不會有第二人。你去問別人吧！”

男子眼神突然變了，笑容消失后，面孔冷如鯤鵬群峰上千年不化的冰雪。而君龍心中莫名一緊，以前只是猜測，此刻卻親耳聽她說。眼里不會有第二人……

“如是，你是不怕死咯……”

君龍收回雜念，打斷道：“閣下何必在意皮囊之相呢？我也與玄苦相似，但我并不認為這是種尊貴，我甚至厭惡這副尊容，人的魅力原本就不是靠眼睛看的。何況，接近神君的容貌又如何呢？”

男子大笑，飛揚的神情又回到臉上?！罢f得好！”他看一眼金鈴子又看一眼君龍，溫柔地說：“你們二個，一個直抒胸襟，一個不忌神君，實在比以前來的幾個有趣多了！那我們來玩個更有趣的游戲吧，一個很簡單的游戲。你們贏了，有獎品，失敗了，死?！彼揪褪谴蛩銍槆標麄兊模瑓s被君龍二句話說到了心坎上，一樂后，就直奔主題去了。

金鈴子皺起眉頭，在男子身上，仿佛看到了戚女侯。戚女侯總是微笑著說陰毒的話，而這男子比他更勝一籌。

“你還是先告訴我們你的身份吧！”君龍道。

男子正色：“也是?！苯酉聛硪痪湓拝s叫人吐血，“贏了我就知道了?！?

君龍正想問他，莫非贏了獎品就是告訴他們他的身份，卻被他石破天驚的游戲名震住了。

“這個游戲名字叫做：烏龜與毒蛇?！?

“?。　苯疴徸芋@訝失聲。

男子閉上眼，周身泛起一層淡淡藍光，藍光彌散開來，逐漸包容二人，逐漸彌漫冰洞。僅此靈力，君龍與金鈴子就知，他的身手決不亞于四國任何一位神君。

“很簡單，我講一個故事，故事講完后，你們來做一個選擇?！?

君龍想問他，卻發現喉嚨竟被某物堵住似的，失了言語。再看金鈴子，亦是一樣表情，張大嘴，無聲。他心中驚現一個詞：靈力領域。這是比密閉空間更高強的靈術，四國已經年不見，幾乎成為傳說的靈術。

沒時間思考，故事已經娓娓開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堅強的男子，為了完成一個使命，去了一個危險的地方。那地方只有無邊無際的沙漠，和無窮無盡的毒蛇猛獸。男子歷經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難，任務沒有完成卻發現身陷險境。他處于沙漠的中央，所帶的糧食已經吃完，水也只剩最后一壺，而眼前卻出現了幻影，他知道那是沙漠的海市蜃樓。海市蜃樓里有一片綠洲，綠洲上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對他微笑。那笑容，傾國傾城。男子見那情景，卻只有苦笑。只因那女子，就是他使命中最要緊的人。”

男子停頓了下，若有若無的笑容浮現：“這里解釋下他的使命。他被要求到女子所在的地方，帶回一個生命。好了，繼續說。”

“男子沒有放棄活下去的意志，雖然明知海市蜃樓的出現，代表女子所在的地方很遙遠。而一般人見到海市蜃樓，興奮之后會極度失望，完全放棄求生的信念。男子繼續跋涉沙漠，最后的水也喝完了。沒有水，他勉強支持了三天，倒在烈日炙烤下的沙漠中。倒下沒多久，一條毒蛇爬了過去，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毒蛇救了他，讓他恢復了神智。毒蛇也害了他，讓他中毒。他滾下了沙丘，才發現不遠處是個綠洲，正是那海市蜃樓里出現的綠洲。他跌跌撞撞，連滾帶爬，終于暈死在綠洲前。但他沒有死，烏龜救了他。當他醒來時，看見一只烏龜舔著他被毒蛇咬過的傷口。他抱著烏龜沖進了綠洲，喝了幾口綠洲里的水后，看到了那美麗的女子。女子就坐在碧綠的河水畔，她身后有一片綠色的植物?！?

男子睜開眼，微笑道：“故事就到這里，接下去，你們二個做選擇吧，如果你們是他，會帶什么回去？一個個回答喲，就從小女孩開始吧！”

一陣清流從腹內直上喉間，金鈴子“哦”了聲，可以說話了。

“我帶那烏龜回去?！?

“為什么呢？”

金鈴子道：“烏龜救人吶！”

男子笑了笑，轉而問君龍。“你呢？”同樣的，他面對君龍，那清流也迅速流過君龍喉間。

君龍腦海里想的遠比金鈴子復雜。故事里的毒蛇顯然屬于敵人，帶敵人回去，意味著寬容，冰釋前嫌。而烏龜是恩人，有恩不報非君子。至于美女，倘若從生命角度來講，帶她回去才最珍貴。但眼前男子出的題目恐怕沒那么簡單。

“我想請問，他為什么一定要帶一個生命回去呢？”

男子眼中再次流露出欣賞，但他的答案卻是：“因為他要活下去。選錯的話，他死。”

君龍倒吸一口氣。立場竟完全一樣，選錯就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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