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生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感覺生命受到無盡危機的威脅。他每天活在一種幻想的恐懼中,害怕和人打交道,害怕說話,甚至害怕睡覺。可是自己都是二十有三的人了,面對畢業找工作的問題,卻很迷茫而感覺無助。
自己以后要成為什么樣的人呢?自己以后要過什么樣的生活呢?這是他心里老是追問的問題。時間久了,問題沒有解決,便成為了一個打在心里的結——一個死結。
其實他的人生是比較幸運的,至少可以有機會讀大學,至少在大學里成為了一顆耀眼的星。可是也正是因為讀了大學,他的困惑也便在透視人生里昌盛起來了。當他的想法和現實產生了分歧,那就是說他成為了一個矛盾的載體。只有平衡才能平穩的在人生大道上駕駛,現在于他算是不平衡的時段。
七月,暑假的時段,林宇生打算到深圳找份臨時工來做。這樣可以提前的體驗生活,也可以攢點小錢開學零花。想法是好的,然而他的想法會實現嗎?
林宇生在考試前半個月知道了考試的時間,便預定了考試完的當天的票,要趕時間去找工作,掙得時間。
考試完的那天,他先是到市區楚天印刷公司進行文學社《社刊》的最后交涉工作。
湖北的天氣在六月里便開始很熱了,與廣東那邊的溫度差不多,不同的是廣東在夏天里是整天都悶熱,而湖北卻是“早爽中悶熱晚涼”。
他去印刷公司的時間正是正午,陽光是那么的火熱,灼燒得心里感覺若是火上加油。林宇生騎著同學的自行車在烈日下趕著,汗水粘住了衣服,頭上似乎有個火球在游動。不過一想到馬上就能看到由自己總編的刊物,他的心又立刻的激動起來,于這點天然的敷衍笑而致之。
由于是下班的高峰,因而車比較多。他在車和人里行走著,心早已經在那本刊物上。
那是一本改版的社團刊物,在他來說是人生的一種創新和進步。以前的刊物是三十二開的,現在變成了十六開;以前的是別人策劃的,現在變成了自己的“東西”。這種成就感帶來的愉快是難以言說的,那種感覺就好比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般,新鮮而刺激,又充滿了希望。
印刷廠在市區的東橋路,騎自行車要十幾分鐘。
林宇生若是一個人間的精靈在活動,騎自行車于他成為了快樂的使命。更要緊的是,在他回家前能拿到書,這是一切快樂的源泉。
十幾分鐘很快的過去,東橋在目。他把自行車停在了印刷廠的門前,便輕快的走了進去。這是一間還算過得去的印刷公司。只見里面的員工正在忙著在電腦前設計。林宇生推開了玻璃門,立即就感覺一股空調的冷氣撲面而來,臉上馬上就涼了半截。那個熟悉的員工小碟看到他進來,便放下了手上的活。
“你好,過來了?天氣真是熱。”
“是的,那些書好了嗎?”
“呵呵,好了!你進去坐坐吧。”
說著,那女孩把他領到了會客廳里。林宇生坐了下來,她便已經端來了一杯水。
“謝謝!”他笑著說。
“呵呵,不用。你等一下,我去叫老板。”說著她便走出了客廳。
他喝了口水,感覺舒服多了。整個人從悶熱里突然進抵有冷氣的地方,那種明顯的比較會使人清晰幾許。
他休閑地透過玻璃窗,看著正在忙碌的那些工作人員,他的心突然的想:他們的樣子就是自己以后的樣子,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的。每天重復著走路和忙碌,每天面對著同樣的東西,每天耗費在生存的中心。想到此點,他感覺有點冷。
“小林,過來了?天正熱。什么時候放假呢?”蔡經理的聲音把林宇生的念頭打斷了。
“呵呵,蔡經理你好。是很熱的,像你一樣的風風火火。”他臉上堆了笑回答說。
“書都弄好了,給一些人看了,評價不錯。”蔡經理坐在了他的對面說。
“是嗎?那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效果蠻好的。”說著,她轉過頭去喊:“小蝶,把那刊物拿本過來。”
“你們學校快放假了吧?”她回過頭來問。
“快了。”
“那你的這些書?”
“呵呵,要到下學期開學了才能銷售了。”
過了不一會,一本準備樣本書送了過來。林宇生接過拿在手,總體感覺還好:封面以淡黃為底色,中間配上一幅很有意想的風景畫。畫中高大的楊樹從近至遠一字排開,色彩分明,在半個框里的畫面里,顯的很有延伸的立體感悟。純文學的味很濃,不過拿在手里的感覺單薄了些。
盡管如此,林宇生仍然很高興的,他反復的翻看,臉沒有流露喜悅。
“我現在可以取一部分書走嗎?”
“可以的,不過按照公司的規定,你得把書款先交了。”
林宇生聽了心里躊躇,這正是自己當心的問題。社團里經費早就空了,交定金的錢也是自己在文學社和一部分干部的集資。現在怎么辦呢?不過好在他早就想到了這點,心里有所準備。
“蔡經理,不好意思。是這樣的,因為我們是學生社團,學期也就結束了,我們經費也花的差不多,所以希望你能通融一下。可以先給我們取一部分書,等我們銷售了就馬上拿錢給你,好嗎?”
“這,這書我們都不賺你們什么錢的。而且我可以給你算算,我們還虧了。就是因為你們是學生。可是我們公司也有我們的規定,不給錢是不能拿書的。”
“真的很抱歉,可是我們真的拿不出錢了。現在我也很難做,因為社團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我也很想給你錢,這書是我盼望已久的。可是問題是我們真的想盡了辦法。”
“這我是幫不了你的。”
“那怎么辦呢?我馬上要回家了。這樣吧,我們先交上百分之八十,余下的下學期再交。”
“我們作為朋友我是很想幫你,可是我真的不能那樣做的。”
林宇生的心一下子感覺無比的羞辱和憤懣。自己的所作是為了什么呢?人家是商人,利益高于一切,這幾是現實。人家憑什么相信你呢?真是。
“那?真的不能通融嗎?我現在真的弄不到錢了。”
“那怎么辦呢?當初不是和你說好了嗎?書弄好了就交錢的。”
“有嗎?我們上一界都是先交上一半的錢,再拿部分的書去銷售買了錢再交的。”
他抱這最后的希望絕不放手的說。其實結果他早就意料到的,只是心里不甘,不想放棄那存在的幻想。
“你和我們的總經理說吧,好嗎?”
林宇生心里的興奮感和成就感早已經灰飛煙滅了,一切在利益面前都是假的。不過這是不能怪別人的,誰都沒錯,如果錯,那也是自己的過錯吧。他想:自己搞得那么累,是為了什么呢?難道這就是自己想要過的生活嗎?答案:否。可是生活就是這樣,進一個生活圈子里,只要努力和用心,加上丁點的天賦,復雜事情也變成簡單的事情,可是一旦你進了要出去,那卻不是簡單的事情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只有硬著頭皮祈禱總經理是好說話的人了。
“你在這等一會吧,我去找總經理。”
“好的,麻煩你了。”
林宇生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客氣的話還是要說的。
蔡經理走了,看著他的背影,林宇生感覺酸酸的:他帶走了自己的東西,自尊和所有的希望。
林宇生不由的想著自己來到湖北的遭遇,淚水被忍住才沒有滑落。他的心在清醒里疼痛無比,那種傷是記憶里的,現在新舊的傷竟然破開時間的隔閡,交融在了一起了。
想起了生存里的林林總總,莫名其妙的堆積中,一切成為了“蒙那麗莎的微笑”,美麗卻透著無盡的沉思,在沉思里又因為那淡淡的微笑而充滿了無奈和哀傷。這是怎樣的一個社會呢?他在心里徘徊、掙扎著,卻始終找不到所要的答案。因為答案就在他自己的心中,現實沒有契合,便使生活變得只是一種狀態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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