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魏定真如何否認,影兒偏偏認定他就是來宮中私會的,還說他面泛桃花劫,定是心儀某位公主。
既然否認無效,魏定真也只得默不作聲,算是一種無聲的抗辯。
咚咚咚。
忽然傳來一陣連綿的鐘聲。
慢慢悠悠,飄飄蕩蕩地穿過皇宮里的宮殿走廊,亭臺樓閣。
魏定真連忙起身,向影兒告辭。
“這么快就正午時分,還望影姐姐贖罪,小弟得盡快去劉統領那里報到了。”
本打算探一探大風閣,卻在西華殿白白耽誤了一上午,這讓魏定真有些懊惱,又倍感無奈。
畢竟遇到影姐姐這樣神秘高手,既是壞事也是好事。
雖然沒能接近大風閣,卻也告誡自己,皇宮之內高手如云,并不是自己區區一名軍中校尉可以暢行無阻的。
影兒依舊半開玩笑道。
“弟弟不會又要偷偷摸摸跑到姐姐屋檐上了吧?”
一句話說的魏定真又面紅耳赤,不知該如何作答。
影兒笑著放下手中茶碗,起身走到一側,打開柜子取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
把小盒子放在案幾上,又到另一側取來一件素錦披風穿好。
這才對魏定真說。
“也罷,姐姐我也要去東華館一趟,你便隨我一路前去吧,也省的路上遭人盤問。”
兩人出得西華殿一路往東而行,走過兩三處宮殿,就遙遙望見一片寬闊空地,正是太極殿前廣場。
影兒雙臂將小盒子抱在懷中,迎風走在前方,身后的披風不時被風吹起。
看似瘦弱的身軀與在風中飄搖的披風。
讓跟在后面的魏定真心中泛起一分可憐,但可憐中又帶有三分可畏,六分疑問。
轉過路口,正有一隊禁軍守在一旁。
影兒絲毫不理會,徑直從禁軍身邊走過,好似沒有看見他們一樣。
而禁軍們也司空見慣一般,并沒有任何阻攔,但緊隨而來的魏定真卻被攔了下來。
“你是什么人?哪個宮殿當差?禁苑重地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
“諸位大哥不要誤會,我也是禁軍來找劉統領的,這是蒙統領的手書。”
魏定真從懷中掏出書信,交給一名看似頭領的禁軍。
值守禁軍確認是蒙統領親筆,還有蒙統領印章,這才放緩口氣。
“就算有蒙統領手書,你也應該在班房等候劉統領,此處是禁苑,就是尋常內侍宮女都不能來的地方,你原路返回吧。”
影兒悄無聲息出現在兩人身邊,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
“他是隨我去往東華館的。”
“影姑姑,這。”
值守禁軍還在遲疑。
影兒丟下一句話,轉身即走。
“弟弟你隨我來便是,沒有誰敢攔你。”
攔在魏定真身前的禁軍臉色忽青忽白,卻始終沒有發作。
魏定真收好書信,拱手朝值守禁軍致歉,這才緊追幾步跟上影姐姐。
一路上魏定真幾次三番想問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腳步匆匆,總也找不到機會開口。
直到東華館外等內侍通報,這才找到時間低聲打問起來。
“影姐姐,你在宮中是什么官職呀,怎么禁軍那么怕你?”
“你沒聽到他們怎么稱呼我的嗎?”
影兒白了他一眼,故意不告訴他答案。
“影姑姑?還是影姑娘?都不太像,只聽說有才人,沒聽說過有什么官職是姑娘姑姑的。”
魏定真低聲嘀咕著,偷眼瞧著影姐姐,只見她露出得意的神色,似乎也在偷笑。
正疑惑間,一名內侍首領疾步來到跟前,很客氣的通報。
“影姑姑,皇上正等著您呢。”
內侍首領字正腔圓,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送到耳中,不像之前其他人那樣聲音模糊。
魏定真終于聽清了影兒的身份,影姑姑。
兩人隨內侍首領進入東華館,走在最后的魏定真覺得,四周有無數雙眼睛在望著自己。
悄悄往左右望去,果然撞上侍立左右的內侍和宮女們的猜疑目光。
他們每個人都面帶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事情,卻因為身處禁苑而不得不強行壓制神情。
難道東華館的內侍宮女們沒有見過外人嗎?
魏定真帶著滿心疑惑,穿過無數道注視的目光,緩緩走入皇宮中最重要的所在,東華館。
嘶。
一聲長嘯響徹整座宮殿,所有人都一臉平常的表情。
唯有魏定真感到驚訝。
難道宮殿之內還有人在騎馬?
忽然前方打開一扇簾子,魏定真緊隨內侍首領與影姐姐依次穿過,只覺得清香撲鼻,四周微暖如春。
好似從嚴寒冬日,一下子進入了人間仙境一般。
嘶。
又一聲長嘯從前方傳來。
魏定真抬頭一看,見一名身著朱紫色華服的中年人正背對眾人立在桌邊,手中似乎在把玩著什么東西。
雖然沒有看到面容,但是憑借這一身服飾,熟悉的身材,魏定真也能斷定這位中年人的身份。
就是整座皇宮的主人,整個大風朝的帝王。
“皇上,影姑姑來了。”
內侍首領稟報完畢,悄然退至一旁。
中年人聞言,輕輕轉過身來,一眼便看到跟在影兒身后的魏定真,目光沒有絲毫停留,仿佛那里只是立著一根木頭。
魏定真恍惚間覺得那目光如刀一般鋒利,從自己臉上刮過,再回過神來,又覺得是自己發生了錯覺。
“影姑姑可好,怎么看起來清瘦不少?”
帝王的聲音與內書房時完全不同。
如果說在內書房那次,帝王的聲音充滿了力量與威儀,仿佛籠罩在眾人頭上的穹頂一般居高臨下。
今天的聲音卻顯得平和溫柔,好似老友重逢,聽起來讓人覺得輕松愉悅。
令魏定真倍感詫異的卻是,連皇上也稱呼她為影姑姑。
難道影姐姐真的是皇上的姑姑?
“多謝皇上關心,影兒只怕再瘦下去,就要被宮里這風一口氣吹走了。”
“哈哈哈,影姑姑真會開玩笑,看來功力又精進不少,很快就要御風成仙了啊。”
兩人的對話讓魏定真摸不著頭腦,卻從中聽出些端倪。
似乎皇上對于仙人之事也了解不少,而這位影姐姐正是一位修仙之人。
影兒將手中小盒子交給皇上,又一把拉過魏定真,笑著介紹道。
“剛才在殿中遇到這位迷路的小弟弟,想不到竟是魏嵩家的公子,說是要找劉統領,我就帶他一起來了。”
魏定真趕緊跪在地上叩拜。
此刻,魏家在皇上心中是什么位置,誰也說不清。
世人只知道魏嵩被革職,魏家公子被太子請入府中。
卻只有區區幾人知曉,皇上通過天工館牛震,將一枚疑似太祖之物的銅扣還給魏定真。
既然皇上要通過天工館做事,那肯定是不想被人知曉,因而也不能在皇上面前提起此事。
“我記得你。”
皇上看著跪在身前的青年,語氣不再平和溫柔,變得嚴厲起來。
魏定真聽到這句話,連忙回道。
“微臣魏定真知罪。”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弄壞飛天木雞,還是因為太祖銅扣,反正魏定真知道自己肯定無法逃脫這一番風波。
普天之下皆是大風朝王土,被帝王記住的人,是逃也逃不掉的。
只是魏定真一直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么樣的一場風波將自己攪進來,而自己又在其中被需要扮演什么角色。
這是一場沒有說明書,也不需要本人同意的殘酷游戲,所有主角都藏在幕后,看著一名毫不知情的年輕人獨自表演。
“聽說太子很喜歡你?”
皇上又提出一個全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