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知道這神醫現在身處何處？”魏定真非常想知道這名神醫的消息。

老太太雙手合十，面帶虔誠地說起來。

“這小神醫我們也不知道是哪里人，但是隔一段時間他就會來我們村子一趟，替各家各戶把脈看病，也不收錢，只是開完方子就走。”

得知這個消息讓魏定真滿心期待落空。

原以為老太太口中的神醫就在村子里，沒想到卻是不知道哪里云游來的高人，看來藥方的事還得回塵安城查起。

“恩人，民婦倒是見過神醫來時坐的馬車。”抱著云兒從里屋出來的秀娘又提供了些消息。

“看起來也是車行的樣子，神醫說不定就是從城里出來的，云兒快，來謝謝恩人救命之恩。”

秀娘懷里的孩子看起來也就三四歲模樣，面色泛黃，右腿被厚厚包起來。

“謝謝恩人救命之恩。”

被一家人當做恩人叫來叫去的，讓魏定真心中也十分過意不去。

雖然秀娘跟云兒并不知道，那天踩傷孩子的馬就是自己牽著的，但是自己昨天出手相救不過是彌補自己的過錯而已。

幸運的是云兒并沒有傷到要害，恰巧，昨天從醫館簡單敷了點藥就回來的時候，又遇到偶然才來村子里的神醫，這才讓云兒的傷情得到控制。

留下點碎銀子囑咐著給云兒買藥用，魏定真起身告辭。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中午，剩下的時間緊迫。

無論如何，不弄清楚這份藥方里有沒有古怪，魏定真始終放心不下父親的病情。

坐在碼頭駛往京都的馬車，心中盤算著城中有哪些醫館或者藥鋪可以去查看，一輛從塵安城方向來的馬車迎面而來。

車夫身邊坐著一名黃衣小童，眉清目秀，機敏可愛，不過十來歲的模樣。

兩車交錯瞬間，黃衣小童也瞧見坐在車夫邊的黑眸青年，魏定真心中正在盤算，沒有發現小童眼中浮現的好奇之意。

這人好生奇怪。小童心中想到。

看似精神飽滿，卻被自己一眼看出心有郁結，長著一副薄命相，黑眸中又隱隱有靈光一點，不像大奸大惡之人，可也不是大慈大悲的心腸。

不多時到了村子外，小童取出雙倍車費交給車夫，好讓馬車等自己回來，然踩著路中積雪朝秀娘家走去。

“神醫您怎么來啦？是來給云兒看病的嗎？”

秀娘開門見黃衣小童立在門外，又驚又喜地把小童迎進來。

回到塵安城的魏定真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史記藥鋪自己肯定是不用去了，在史太醫族中人所開的藥鋪中打聽不到任何消息。

自己又八年沒回過塵安城，對城中許多地方不熟悉，幾乎與外鄉人無異。

天工館、皇上、太醫、太子，這些人都是大風朝中最核心的人物之一，現在自己是一個沒有任何官職的平民，在這座龐大的京都中又能做些什么呢？

通過秀娘她老公來打聽天工館中的秘密嗎？

魏定真很快又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說一個月才放出來一趟的工匠自己能不能等那么久，一個普通工匠被侍衛們看守著，除了干活之外也不會了解多少秘密的。

侍衛。

魏定真一拍腦門，不禁要罵自己蠢。

弟弟就是天工館侍衛，雖然只是雍定城一名普通的侍衛，但是也有天工館侍衛的服飾和佩刀，最重要的是也帶著天工館通行令牌。

如今太子讓郭羽來招攬自己兄弟去太子府做事，可見太子與天工館之間也并沒有太親近的關系。

反正弟弟離開天工館就要交還服飾、佩刀和令牌，自己完全可以打扮成天工館侍衛的模樣，看今晚能不能混京都天工館中。

作為一名值守雍定城的前校尉，魏定真深通排崗布哨與巡視交接的內容。

而除了那些明黃色披風的親衛外，與弟弟一般的普通侍衛在自己眼中與木樁一樣，完全可以蒙混進去。

尋著街道至皇城東南側的京都天工館，魏定真假裝過路一般，來來回回數遍打量著這座院墻高聳的龐大建筑。

下午先摸清楚最外圍的侍衛崗哨，以及巡邏路線，最重要的是先安排好逃離路線。

作為一名曾經的斥候，很多時候最重要的并不是拼死前行，而是用盡一切辦法安全把消息傳回來。

因為只有活著的人才最危險，死去的人很快就會被其他人忘卻和替代。

夜色緩緩拉下帷幕，雪早已經停了，一牙新月沖破殘留的幾片云朵，把朦朧光芒灑向逐漸變得熱鬧起來的塵安城。

城中遍地燈火，酒樓里小二的吆喝聲不斷，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終于有時間走上街道盡情享受京都的繁華。

回到家中，魏定真在父親臥室中靜坐片刻。

老人捧著一卷書半躺在床，魏定真則捧著一盞燈替父親照明，父子二人好像看不見對方一樣沒有說話。

魏定真心中有些話想要問父親，可是這么多年連面都沒有見過，看著那張已經變得熟悉有陌生的面孔，他始終張不開口。

還是等天工館這件事完了再說吧。魏定真找了一個毫無關系的借口給自己拖延。

不多時，弟弟捧著親手熬好的藥送來。

“哥哥，這藥是我跟忠叔一起跑了好幾間藥鋪抓來的，每家藥鋪抓的不同的藥，然后回來我親手熬好，這下你不用擔心了吧？”

“不擔心不擔心，你去給爹服藥吧，我出去走走。”

出門拐到弟弟房中，魏定真悄悄取出天工館服飾與佩刀，又把那枚精巧的銅牌帶好。

一切收拾妥當，裝在一個包袱里出門往天工館而去。

在天工館附近的客棧中二樓開好一間房，叫小二送來一壺酒幾盤果子，打開窗戶正好可以望見街對面不遠處的天工館。

一棟三層小樓矗立在天工館最靠近宮墻的內院中，遙遙望去只能看見二樓與三樓中燈火通明，似乎有人影在其中來回走動。

高大的院墻在雪后根本無法翻越，在客棧二樓也看不見院墻內是否還有人巡邏，貿然闖進去只會打草驚蛇。

根據下午的探查，除了天工館正門外，左右還各有一個側門。

其中左側門出入的是一些雜役之類，看起來應該是日常采購之類。

右側門偶爾有婦人打扮的帶著包袱進入，應該就是秀娘所說的前來看望丈夫的家眷。

“小二，小二，打盆熱水來。”

端起酒杯詳裝喝醉的樣子，魏定真開門喚小二送來熱水毛巾。

好讓小二以為自己酒酣之后要睡覺，今夜就不會再來敲門送水，自然也不會發現屋中沒有人。

換上天工館侍衛服飾，魏定真先彎腰抬腿試著衣服是否寬松。

弟弟身材比自己矮小一點，因此侍衛服飾略顯緊窄，不過侍衛本來就是身著寬松舒適的衣物，這身衣服也不是太影響自己今夜的行動。

一切準備就緒，魏定真又從包袱中取出一盒胭脂似的東西，指尖捻起一坨在臉上涂抹。

深褐色的脂粉抹在臉上，原本還算白凈的臉龐變得黝黑，整張面孔，黑影一般隱沒在熄燈后的屋子中。

披上一件罩住全身的斗篷出了客棧，拐進路邊小巷中隨手把斗篷丟掉。

再一轉眼，出現在街道上的已經是一名緩緩而行的天工館侍衛。

踏噠踏噠。

一輛馬車停在了左側門外，趕車的馬夫跳下車取出通行令牌，交給守衛在門口的侍衛頭領。

“我說王老頭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昨天也是你最晚回來，還拉這么大一車東西。”隨手瞥了眼令牌的侍衛頭領嘟囔著。

拉車的王老頭幾乎天天見，查看令牌也就是個形式。

“公子們我也不想呀，這不是今年的雪來得早了半個月，好多貨物都要趕在運河結冰以前運來嘛，再說牛大人天天盯著，還吩咐任何物料都只能多，不能缺的呀。”

“今天牛頭領可沒在跟前，我跟你王老頭說啊，別指望我們弟兄們幫你搬東西，自己叫你們工坊的人來搬這些東西吧。”

侍衛頭領歪著頭看著滿滿一車的貨物。

這么大一車東西肯定是從側門進不去的，正門除了牛頭領或者館營使的命令，晚上也不會隨意打開的。

王老頭接過令牌塞進懷里，勾著身子說。

“我一個工坊的小車夫哪敢勞駕公子們呀，勞煩公子們看一下馬車，我這就進去喊工坊的人來下點貨。”

侍衛頭領招招手，示意沒問題。

“王老頭你可快點啊。”

看著王老頭消失在院內，侍衛頭領一回頭看見另外一名天工館侍衛低著頭靠在墻邊，一腳踢在那人小腿上說道。

“還沒到半夜就打盹，去，看著馬車等王老頭回來。”

墻邊的侍衛一邊低著頭揉眼睛，好像剛睡醒一般，一邊走近馬車繞到另一側牽起韁繩，自始至終沒有露出他的臉。

很快十來名工坊的雜役跟著王老頭出來，七手八腳的開始從馬車上卸貨。

侍衛頭領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進進出出扛著重物的雜役，心中滿是高人一等的得意。

卻沒有發現，剛才牽著馬的那名侍衛，趁亂消失在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