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北府的雪永遠不會停歇,縱使每日陽光灑下將大地抹去一點點白色,待得次日天明依舊是白雪皚皚,蒼茫一片。我獨自穿行在林中,深一腳淺一腳,鴻爪踏雪泥,我如那林間野山雞。包袱里還略備了一些防凍的油霜,涂抹在裸露的皮膚上,多少能起到點御寒的作用,減少些雪地行路的熱量消耗。邊緩步行路邊思忖著剛剛的遭遇,這北府果真是盜匪橫行,大小幫派林立,給兩大頭部勢力幫派“添油”上供的小幫不知凡幾。也不知這伙攔路劫匪在這弱肉強食的北府能排得上什么座次,我能免遭一次破財之難實屬僥幸。日后定要勤加苦練,手上點子不硬,腿上跑路不快,如何能在這步步殺機的江湖立足。
想到此處,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略有明悟,尋了一塊較為平整干燥的地面,暫時卸下行李,立馬盤膝坐下,靜心屏氣凝神,運起小金龍龍腹所載內功來,根據上面記載描述,世間絕大部分內功都是氣機在經脈運行大小周天后凝結至下氣海也就是丹田所在,根據功法不同大小周天所需的運行方向運行次數也不同,而我這門內功僅需一次周天運行后就可在丹田中形成水汽蒸騰之象,內力由此變得精純,進境神速。此時的我似乎因為剛剛經歷過一次比斗,入定狀態奇佳,對四肢百骸的感應聯系異常緊密,血肉經脈之中似乎有如驚蟄地氣涌動,每一寸皮膚毛孔都在舒張收縮吞吸氣體,七竅更是暢通至極,氣息進出不休。忽地丹田之中炸響一聲春雷,耳中聽得分明,但小腹只是一聲“咕嚕”外響傳出,可知這驚蟄后的春雷不過是內視中的觀想異象,緊接的就是一場春雷過后的春雨。本已因日夜行功內力積攢漸滿的丹田,此刻正如春潮帶雨即將滿溢的池塘,我正擔心丹田是否會因此撐爆之時,卻發現如現實過云雨驟然放晴一般,這春雨也是陡然消失。氣息停止奔涌往復,無論我再如何運動,各處經脈都毫無動靜像是千里冰封,甚至反饋給我的是一絲絲漲痛之感。隨后就是頭部一陣陣灼熱痛感尤其是額頭兩邊,我吃痛之下趕緊收功雙手摁上額頭,一摸之下原來是太陽穴略微開始隆起,甚至還有不斷脹大的趨勢。
我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和雷明一樣內功已到了初具火候之相,據“笑嘆”兩位前輩所說,這在內功里叫初盈之態,血肉經脈已經無法產生也無法承載更多內力,就會在太陽穴呈現出隆起,如果強行修練提升就會太陽穴鼓脹爆裂而亡。后續如果體質沒有得到大的提升,比如服用天材地寶性質的大補之藥或是外功之上的突破,那么內力就會無法寸進。唉~~~我心中對于觸壁和“長角”發出了一聲嘆息,以后只能用心打磨錘煉身體一點點提高上限了,或者年紀增長接著發育了也能增加一點體質。誒?不對,我到底在嘆什么氣,雷明那江湖資歷,那成熟外貌,不說四十好幾也有三十多歲吧?我這才滿打滿算修練未滿一年,就已經趕上了他的境界?雖然不知道他是何種年紀開始接觸的內功,但這門內功進境也太過神速了吧,還是有什么別的我尚未得知的關竅奧妙被我撞到了?想不明白的多想無益,我心中滿是狂喜,嘿嘿嘿,下次見到雷明跟他硬碰硬搭搭手,嚇嚇他,給他看看什么叫后起之秀,舵主也得讓賢啦。
“神功小成”的我有點志得意滿,看不上包袱里帶的干糧了,想開開野葷慶祝慶祝,于是在雪地中仔細搜索小動物的蹤跡,還真讓我發現了一些爪印,挑了幾個不大不小預估體型夠我吃的就開始了仔細甄別,終于確認了一路比較清晰,時間應該不久的爪印,一路追蹤了下去。才走了一刻左右,中間還分辨挑選了一些岔開的印跡,就讓我發現了爪印的主人,還真是運氣不錯呢,不遠處的雪地上伏著一只毛色近乎和環境融為一體的兔子,還有點小肥看來天寒地凍的時日并沒有讓它掉多少膘,這應該就是北府跟雪猴一樣很有特色的毛色如雪的雪兔,回想這兔子的爪印狹長且前后還略有不同,定是擅于在雪地奔跑的雪兔無疑。此刻它并未面向我,我俯拾尋找了一截斷枝,輕手輕腳折斷,盡量讓斷口處留有一點尖銳,然后拇指食指中指并攏,掌心抵住后端,學著以前酒樓里扯閑篇的江湖人用筷子比劃的擲暗器手法,稍稍一運上內力一個吸氣屏氣擲出,那斷枝就如短箭破空帶起一陣風響疾射而去,我一直緊盯著那兔子,眼瞅著黑影即將觸及到它身軀,那雪兔竟一個偏頭一個折線接一個折線畫出個略顯走樣的“之”字躍走了,蓄勢一擊的斷枝自然落了空,簌的一聲插入雪地里,末端還在略微顫著。我不禁右手捶左掌抱拳暗嘖了一聲表示可惜懊悔。
然而我剛剛放松下來的瞳孔立時又收緊了起來,一道破空聲攜著細長的黑影直沖那可能自認已到了安全之處的雪兔而去,雪兔反應不可謂不快,故技重施發揮了自己在雪地上快如閃電的移動優勢避過此次突襲,但這還沒完,內力已然大進的我能清晰地感受此刻電光火石間的音畫變化,第一道黑影落空沒入雪地中的聲音剛剛響起,第二道黑影已經似憑空出現般攆上了躍動中的雪兔,飄飛的那一縷白色不是雪花是它被剮蹭掉的一小撮白毛,雪兔來不及喘息倉皇逃躍,但第三道黑影馬上帶來了死亡,躍至一半的雪兔已是被牢牢釘在了地上,甚至于咽頸處殷紅都還沒來得及流出,蹬了幾下細長的后腿就失去了生命的氣息。此時我才能完全看清場中的情景,三根梭鏢皆是黑桿有一臂長,呈現出一個三角形,工整還略有美感,那兔子就倒斃在三角形之中。細看三根梭鏢沒入的長短,角度竟然完全一致,可見出手之人的毫厘把控竟是如此精妙,可能連最后擊中獵物的阻力也把握其中,才能讓梭鏢皆是如此齊整。
“雪兔的眼睛可尖兒,它眼睛長得開,就是沒面對著你,它也跟腦門兒后面長眼睛兒似的,何況你在它上風向,它早嗅到你的味兒啦。”此話從我身后傳來,回身一看,一個高大的人影向我走來,我已算是身高出眾,雷明和卓春泥比起我略有不如,但迎面這位卻是比我略有超出,可以追趕段府那二位“碎金”“裂石”了。此人身著一套鹿皮衣裝,領口袖口處皆有白色絨毛,連鞋子也是短筒鹿皮厚靴帶著絨毛,一副雪地獵人裝扮。斜挎著一把鹿角硬弓,背囊應當是裝梭鏢的此時已空空如也,攏共只帶三根梭鏢,由此更可看出剛剛出手的絕對自信,否則失手后再引弓搭箭定是來不及了。右腰上還墜著一個箭袋,里面箭矢也不超過兩掌之數。天庭飽滿額頭寬大,顴骨高下頜利下巴平,使得整張臉狹長又收窄。眉似細波但至眉峰處卻開始厚重,眼睛狹長似乎一瞇就能放出搜尋獵物的精光,雙層波浪般的眼皮延伸帶出一點眼角紋,讓那縷精光更顯老辣,鼻梁高且鼻直嵌入此臉正中,你就可以從這張臉上讀出堅毅兩個字,八字絡腮胡又給這張臉添加了老成與可靠。快速的一番打量,結合了他年近不惑的外貌,我已想好了怎么回話。
“多謝這位大叔指教,是我露怯了,我也是第一次獵取這雪兔,不知這雪兔竟如此好眼力,好嗅覺,好身手。當然本領再高強的獵物遇上本領更高強的獵手也束手無策,技止此耳。”大叔的聲音富有磁性且極具親和力:“哈,動物還講上什么身手了,你還忘了加上一個好耳力,雪兔躲避危險也非常依賴它靈敏的聽力的,別看它跳得高蹦得遠,它其實有個很好利用的弱點,就是因為眼睛長太開了跑動的時候沒法轉面,就不能眼觀六路了,正前方經常看不清,自己瞎蹦跶撞樹樁子雪墩子上也是常有的。”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所以大叔也是利用了雪兔弱點,省了點工夫,用前兩根梭鏢逼迫它按照習慣逃躍,最后一擊封喉,大叔如此老道的經驗,我看就是讓那兔子一頭撞死在梭鏢上也定是可以辦到的。”
“你這小兄弟真會吹捧人,萬一那兔子偏偏是只頭硬如鐵的,我可不是失了手了?到時兔子跑了,還怎么請你吃烤兔肉啊?”我一聽這話頗為驚訝,飛快思索到底是這獵人大叔為人淳樸熱忱,還是另有所圖,竟然把自己打的獵物與人分享,當然可能也是我想多了,不能寒了好心人的心,且行且看吧。“若是沒有大叔你出手,這兔子早被我驚跑了,怎么好意思腆著臉吃你的獵物呢?”大叔幾步并作一步繞開我向前,半蹲利索地拔出兩根梭鏢收回背囊中,又連兔帶鏢拔起舉著向我招手:“大小伙子別婆婆媽媽的,相逢是緣一只兔子算得了什么,就是獵頭白熊請你吃點熊掌熊膽也未嘗不可,我可是‘老道的大叔’啊,什么獵物不是唾手可得?“
我也擺出了幾分大方姿態:“既是如此,那就相請不如偶遇,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大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