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上了樓,林妙言就按耐不住內心翻涌的激動火焰,從沒想過某一天逛街能逛到民國時期的舊上海來,簡直就是天方夜潭,南柯一夢。可誰知道時代進步了,不能潭的不能夢的,都在活生生的例子里活靈活現了。
段傾城補神捉色,見林妙言面上光色閃動得明快,淺笑著問她:“妙言今天有什么安排么?看著很開心啊。”
即將出門的離然臉上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停頓在廳門口,不進不出,不急不緩。他一直覺得這個林妙言不簡單,粉飾太平的臉孔下,其實是三個女人里最有靈氣的一個。
單憑女人的直覺,林妙言就篤定這個段傾城絕對比朱萌萌要聰明得多,可是沒有利益相抵的情況下,聰明的女人并不討厭,她笑著回她,“我今天想出去轉轉,以前從沒看過舊……看過上海,所以想見識見識。”
先前正準備出門的離然突然湊過來,興致昂然道:“二嫂要上街么?我倒可以順路載你一程。”
林妙言挑起眼風,淡掃他一眼,笑了一下,十分推拒道:“謝謝你,不過我自己走著去就好了,不用麻煩你。”
彼時一道陰風飄進來,如同魔音灌耳,吹得林妙言腦袋發麻。
“二嫂就該出去見識見識,上海可是個好地方,比你們小山溝里不知繁華幾千幾萬倍呢,不過二嫂第一次去,沒見過什么世面,不會走丟了吧。”朱萌萌拿腔拿調的諷刺她。
林妙言嘆了口氣,轉首對離然說:“那三弟,就麻煩你了,就你帶著我去吧。省著我一鄉巴佬走丟了。”話間瞧了眼朱萌萌,鼻孔一張一合,就算美女展露這樣的動作也并不美觀。她得空暗忖,原來這個朱萌萌還是個醋壇子呢。
離然的笑聲飄出來,“那咱們走吧。”
朱萌萌一把拽住離然的手臂,吵著:“然,我也去。”
離然美眸一閃,拔開她的手,“媽今天要回老家,你和大嫂幫忙收拾一下,去逛街也不急于這一時,上海你不覺得轉得倦了么。”
話落直出大廳,春風昂然的臉上已經拂過一層冷意。
離家三個少爺面上看來性格雖迥異不同,繽彩紛層,其實暗地里沒有一個是盞省油的燈。離老爺子健在時,離家最樸實的男人就屬離老爺子離清濤,只不過離老爺子前幾年遭趙景松陷害,入過一次獄,再出來身體一直頹然,直到前幾日沖喜無效,駕鶴西歸。
林妙言展露凜然之色,終于讓離然在一條相對繁華的街上把她放下,路過一片市井,就聽店鋪前的幾個老匠在一邊啐啐念叨的這些話。雖然聲音壓得很低,還是被林妙言有心聽得清析。
關于離老爺子的事,她穿來得晚了,是全然不知,可是關于他那三個兒子皆不是省油的燈在她看來卻是所言非虛。
不過離家人的實實虛虛她并不在乎,必竟她從來沒把自己定格成一個陌生男人的沖喜新娘,更沒想過至此要死心塌地的跟他過上一生一世。
林妙言不否認當她在恐懼離景算計她的時候,她也是在算計他的,結果就看誰能在這場子無虛有的硝煙里昂首離開。
就像現在,她借著逛街之名是在街上找工作,就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省著將來被離景趕出離家大院時一無所有。
可是她不知道一個女人在舊上海是怎樣一個角色定格,所以她也不知道一個女人到底能在這里做什么,是否有用武之地,現在她并不奢求能在一個陌生的時代里一展拳腳,只要能糊口就行。
“老板,請問你們店里招人么?什么工作我都能做,只要給工錢就行。”林妙言在一家旗袍店停下,向柜臺里的老板尋問道。
旗袍老板一擺手,面帶厭煩道:“走吧,走吧,我們小店請不起人,你去別處找吧。”
老板的臉色不好看,林妙言的心里也不痛快,必竟在現代她的仕途雖稱不上一帆風順,也是風平浪靜里打磨過來的。
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轉身欲走的空剛好和進來的一名顧客兩肩相撞,由于兩人皆沒防備,所以同時向后跌了兩步。
林妙言急忙出口道歉,“對不……”一句話沒吐完整,就被店老板茍延殘喘的訓斥咽個半死。
“我說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成心搗亂是不是,不長眼睛的東西。”
林妙言一時惱火,瞬息擱淺了道了一半的歉意,轉身質問店老板:“你說誰是不長眼睛的東西呢?再說一遍讓我聽聽。”氣息沉穩,目光銳利。
“呃?”店老板愣了半天,鑒于她的眼睛太過凌厲,余下的話果真再沒膽量說出來。
后面極時拂來一方清甜女聲,在這個煩燥的舊上海聽起來特別賞心悅目。“張老板,就不要怪她了,我也不對,出現的太過突然了,所以就讓這位姑娘離開吧。”
林妙言條件反射性的轉過身子,心中一咯噔,十分驚訝的扯了扯嘴角,好一個艷而不俗,嬌而不媚的傾城美眷,身著杏紅修身旗袍,至今為止是她來上海見過最美麗的女人。
藍媚對上林妙言打量的目光,溫潤的回她一笑:“剛才真是對不起啊,是我不小心。”
林妙言回過神來,連連擺手:“不,不,是我不好意思才對。”
藍媚沖她點了一下頭,貼進柜臺幾步,對店老板道:“你好,張老板,今天我要來訂做一個晚禮服,五天后要穿,您看看是否趕得及。”
店老板推一下老花鏡,斟酌一番回她:“時間是有點緊,必需要加班加點才行,不過,您看,我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