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頷首：“老伯，有勞了！”

“二小姐不必客氣，您既是花了錢，費了心思的，那老朽這是報恩，談不上謝。”

老者說完，彎腰拱手一拜，掀開門簾，劃船去了。

洛子倫坐下后，才看到這表面尋常的烏篷船，內里倒是布置得很妥帖，軟墊被褥一應俱全，小幾上還放置著瓜果茶歇。

“公子，先委屈休息一會吧，這一路前去，怕是要三個多時辰了。”

“小姐選擇深夜出行，不知是何原因？”

“公子可還記得，無欲師傅那句話？”

“行至水窮處，坐看云起時！”

“整個江南，秦淮河盡頭是為水窮處，而云起時，待會公子便能看見，我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

洛子倫與她面對面坐下。

一路越來越寂靜，只有水聲槳聲。

孤燈一盞，孤舟一葉，清茶一壺！

他們二人面對面，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水墨歷來不愛說話，更多時候是聽半夏和紅寂吵嘴。

洛子倫自小陪著軒轅玨長大，天子身旁，禁忌多言，況且讓軒轅玨開心這種事，多是其他人做。

他就更不愛說話了。

“這斷魂崖，為何如此讓人畏懼？”

“三十多年前，斷魂崖也只是一處普通瀑布，后來江南洪災，大片良田淹沒，加之那一帶山體坍塌，出現一處落差極大的巨大瀑布。水流湍急將附近的村落席卷而去。”

“上千條人命一夜之間被洪水吞沒，到過此處的人回來說其陰森恐怖，常聽到有人哀嚎之聲，卻看不到人，所以也得了斷魂崖一名。”

洛子倫瞧著外面：“這位老伯曾到此地渡過船？”

“斷魂崖少有人往，但它是通往外處最近的一條路，不少人嘗試從此走運送木材之物，以及接送兩岸人來往，但是此處極難尋到，沒人帶路，很快就會在穿梭的河流中走丟，甚至再找不回來。”

“那它如何變成現在無人到訪了呢？”

“詭異的事情發生在二十多年前，凡是此地運送人過河的船只，皆觸礁而亡，運送木材的商人無一生還，于是二十年來，此地再無人到訪，也不敢有人到訪，漸漸也就沒人記得了。”

“看來還真是一處不凡之地，許有不凡之人。”

洛子倫放下茶杯，若有所思。

“哦？”水墨奇道。

“凡詭譎奇幻之地，多住著大修之人，像天山至境，寸草不生，白雪皚皚，卻是祖師爺的師兄最愛之地，昆侖虛蘆，高聳入云，百丈高山你我都上不去，祖師爺卻視之若寶。”

水墨點頭：“此地可能與詭譎之地有些差別，多了幾分恐怖。公子若不介意，小憩一會吧，這幾日會非常辛苦，養精蓄銳。”

洛子倫略思索后點頭，兩人和衣而臥，隔著小小的案幾。

正是年少之時，如此逼仄之地，兩人同處一室一起共眠，對面又是欣賞的女子，洛子倫心中，有一絲奇妙。

“恕我唐突，小姐，何時入宮？”

水墨未加多想，以為軒轅玨已將灼灼一事，告知與他。

“阿姐婚期一過，就該入宮了。”

洛子倫沉默了。

水墨突然醒悟，他問的，應該是自己何時入宮，那日冷府湖心花廳之事，歷歷在目。

他親眼看見軒轅玨臨幸水墨，才有此一問吧。在他心中，水墨已經是軒轅玨的人，此生，他能如此與她還能見面，已經是逾越了。

水墨微不可覺的一聲嘆息，既是她選擇的，為了洛子倫好，不解釋，反而更好。

水墨運功游走于周身，調理好氣息，安然睡去了。

約莫到了時間，水墨起身，發現身邊并無洛子倫，走出小船，就看見船頭立著的白衣少年。

“二小姐，這前面還有兩里路就到了！”撐船老者遙遙一指。

水墨看著四周，天光微亮，但是四周霧氣迷蒙，陰森可怖，還未落盡的月光散發著幽幽冷光，不知名的野獸在岸邊嘶吼，聲音凄烈，聞之駭人。

“這一路果然詭譎異常，我與老伯一路同行，卻記不清周遭道路。”

洛子倫回身看著身后女子，她仍舊一副男兒打扮，微光中筆直挺立。

“前面的路，我們自己走，老伯請回吧！”

老者也并未推辭，放下船后的竹筏，正要乘竹筏走，水墨攔住了他：“您坐船走，我們乘筏。”

“前面驚險萬分，老朽這船雖舊了些，但老朽多處加了固，二小姐還是乘船吧。”

水墨已經和洛子倫走向船尾。

“多謝老伯了！”

二人一展輕功，穩穩落在竹筏上，他們甚至并未用槳，水墨運功，竹筏在水中穩穩而行。

老者嘆服，調轉船頭回去，走到半路有些渴，走進船艙，才發現小幾上放著一錠百兩銀子。

水墨和洛子倫乘筏而行，這一路的驚險，比前面的路驚險萬倍，一路暗礁巖石，小小竹筏似乎隨時都會解體。

天光又亮了一些，東邊已經有紅霞出現。

“公子，云起時！”

水墨突然出聲。

洛子倫抬頭！

東方，層層云霞仿佛從瀑布之上升起一般，越往前走，云層升起越高。

一束光穿過云層，打在瀑布上，仿佛是佛光。

空曠，幽遠，又帶著一絲深沉。

多悲壯的畫面。

水流頓時湍急，洛子倫不得不小心腳下，他也運功護住竹筏，此時他才驚覺身旁女子的功力高得嚇人。

她穩住竹筏紋絲不亂。

“公子小心，我們馬上就要到瀑布，下瀑布之時這筏子是用不了了，為了避免被水流打散，請公子將此絲帶系于腰間。”

她拿出白色絲帶一端給洛子倫，一端自己系在了腰上：“這是烏蠶絲帶，世間非軒轅劍劈不斷。”

洛子倫才系好，竹筏突然被強大水流卷起，他們二人一時被強大的水流直直帶上了空中。

“就是此時！”

水墨突然開口，拉上洛子倫往前面一躍。

頓時！

萬丈深淵出現在洛子倫眼前，深不見底，一片墨黑。

無盡的驚恐襲來。

那一瞬間，仿佛是奔向死亡。

洛子倫反握住水墨的手，義無反顧縱身一躍。

瀑布巨大的水流砸向兩人，千鈞之力下洛子倫的功力有些吃力。

水墨出功護住他，兩人仿佛羽毛輕飄飄墜落下去。

砸向水底那一瞬間，洛子倫徹底崩塌，他重重沉入水底。

還好有烏蠶絲帶，否則如此深的水哪里還找得到他。

水墨抱住他浮出水面，剛探出頭，眼前的景象讓她一時驚恐萬分。

一個人頭在她眼前突然落下，掉落進水中，脖頸處的血噴涌而出，強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她頓時惡心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