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八月十五那天,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噩夢,一次比一次可怕,一天比一天可悲。
可是,噩夢有醒來的時刻,但是他,卻一輩子都清洗不了身體和心理上的污穢。
段長風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淚終于再也忍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戰青云從疼痛中醒來,她悲憤地閉上了眼睛。
曾經被稱為是傳奇的上校,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異世里,一次又一次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做有心無力。
那些她想保護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死去,一個接著一個受辱,而她,即使擁有一個強大的靈魂,但卻一樣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這種感覺,比死還要難受!
她閉上了眼,但絕不是因為絕望和放棄,而是要將這兩個男人的仇恨深深地銘刻進靈魂深處。總有一天,她要讓他們明白,真正的魔不是這種變態而又令人作嘔的。
真正的魔,是不甘寂寞的殺戾,是腳踏累累尸骨的怒吼!
八月二十五。
整座小樓靜謐無聲,破碎的陽光透過窗欞怪異的雕花落進房中,陰暗的角落里多出來一張狹窄簡陋的小木床,床上躺著一個看起來羸弱無比的小身體,蒼白沒有血色的面孔,干涸開裂的嘴唇,胸前微弱的一起一伏,她就像是狂風中忽明忽暗的小火苗兒,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驟然熄滅似的。
整整七天了,她一直這樣躺著,就像是一尊雕塑,每次只有當觸摸到鼻下溫熱的氣息時,段長風才會將忐忑地心放回自己的胸腔內。
忍著身體的巨痛,段長風端來一盆清水,輕柔地擦拭著少女的雙手,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在鮮血中打滾,她的指甲縫里,還留有不知屬于何人的深褐色血漬!
正如那兩個魔鬼所說,他們是守信的,得到想要的之后,也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他們說,她醒來后就會和常人無異了!
“大小姐,快點醒吧,醒了我們遠遠地逃開這個地方,我——”剛一抬手,眼前一陣眩暈,段長風雙手抱頭,在地板上蹲了下來。
薄紗之下的身體,傷痕累累,舊傷之上新傷層層疊疊,這具本就瘦弱的身體在經歷過七天狂風暴雨的折磨后,已是搖搖欲墜了。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活著逃離這個人間地獄,但每次想要放棄的時候,他都會想起戰青云那句淡淡的“跟著我吧!”
這句話已經理所當然地成了他茍且偷生的唯一理由!
兩個孩子之間的和諧寧靜很快就被門口投射而來的巨大身影給打破了。
雙生子中的哥哥,白發黑袍的身形擋住了門外所有的光亮,整個房間霎時變得昏天黑地。
看到他幽深無垠的眸子緊緊地盯著自己,段長風心底的戰栗無聲升起,這種眼神代表著什么,他再熟悉不過了。
“過來!”
“不——”段長風閉著眼睛,悲憤地搖著頭。
“可笑,奴隸還有拒絕的權力嗎?”
漫長而沉悶的昏睡,除了無邊無際的黑暗還是黑暗。
但是,迷霧深處卻傳來了孩子的哭泣聲,徘徊的戰青云頓覺得身子一直,有了前進的方向。
但是,當戰青云那雙美麗的鳳目睜開后,這黯淡的情況頓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比刀鋒更加犀利的眼神折射著令人不敢正視的寒光,將這一室的昏暗、淫靡之氣氛破壞得徹底干脆。
冷漠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屋子,最后落在白發男子。
光線中的灰塵猖狂地飛舞在段長風四周,仿佛在嘲笑著他的處境。
墨色長發,發梢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呈深褐色,因汗水和淚水都粘在一起,濕漉漉地黏在后背和雙肩上。純黑的發色,襯托著那滑如凝脂的皮膚,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白皙俊秀的臉龐因為痛苦和羞辱已經變得扭曲,他麻木地低首看著地板上猙獰的裂紋,仿佛那些紋路是長在他的心里似的。
戰青云環首四顧,把手伸向了插在墻壁上生了銹的鐵釬。
雖然久臥無力,但戰青云還是調遣了身體深處最大的潛能,借助床板的彈力,她雙腳一蹬,騰空而已,帶著雷霆般的嘶吼,身體似蒼鷹搏兔,劈空刺下。
生了銹的鐵釬,沉重烏啞,沒有戰刀的鋒利,更沒有匕首的靈活,但是,戰青云霸道的攻勢如長天大海一般,使得那生銹的鐵釬竟也有了三分寒光!
真正殺人的動作,并沒有武俠小說中描寫的那般一拖一落一斬的瀟灑和優雅,只有迎面襲來,鋪天蓋地的殺氣和霸勢!
武器穿透皮肉和骨骼的聲響在空氣里靜靜流淌,畫面停頓,時間靜止。
白發男子松開了鉗制在段長風腰上的雙手,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冒出來的一截銹跡斑斑的鐵釬。不可能的,麻沸散的藥力尋常人沒有半個月是不可能清醒的!
滾燙的血,沿著鐵釬的尖端,滴滴答答地滴落在段長風光潔的背上,順著他優美的脊椎往下流去。
滾燙的血,使得麻木的他頓時活了過來。
他轉過身子,像一只被傷到的小獸,猛然推開了男人,握緊了拳,麻木的表情在見到鮮血的那一瞬間變得猙獰恐怖。
“你想——啊!”
白發男子指著段長風,試圖拿出主人的嚴厲,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隨著鐵釬的抽離而被打斷了。
猛地拔出鐵釬,銅錢大小的血洞頓時噴薄出一丈多高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