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蘇錦袖開口喚她，究竟是何事讓她如此失神。蘇錦袖心中揣測。聽聞趙慕寒在冷卿言之前還娶有一房妻室。而那房妻室不是別人，正是冷卿言的妹妹冷卿若。冷卿若因不甘清寂而與一名男子私奔，這在汴梁城早已是傳的沸沸揚揚。莫非冷卿言現下是在為自己的妹妹的安危而憂心忡忡？蘇錦袖睨著冷卿言的側臉暗想道。

“呃……”冷卿言回過神來，略帶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失神了……”

“姐姐想什么想的這般出神？”

“呃，沒什么。錦繡妹妹，你看著花兒開得多好啊。”冷卿言略帶悵惘的看著一邊怒放的花朵，“爭妍斗艷，美不勝收。這景致讓人瞧著好生的歡喜熱鬧，卻不知北地的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汴梁城想來真是繁華的讓人心寒啊。妹妹心中想必也是有這樣的傷懷吧。”

“姐姐心思還真是玲瓏啊。妹妹的這點心思逃不過姐姐誒的眼。眼見這里的繁榮景象，妹妹心中卻有傷懷，只恨自己身為女兒身，難為父母報仇雪恨，難為國家籌謀獻策。可恨的韃子、怯懦的朝廷，難道大宋就這樣放任金國這樣一點一點的侵吞自己的國土而無動于衷嗎？妹妹心中的憤恨以及不甘在胸臆間翻滾，卻又無可奈何，這世間之事，不得不讓人感慨啊……”蘇錦袖道。

慕王府花園西側有一處小小荷塘，荷塘邊上有一觀荷亭。二人偕同貼身婢女在涼亭內坐下。亭內涼風習習，讓人在褥熱的夏季平添了幾分爽意。庭外，荷香陣陣，席卷而來，和著那涼風，讓人不由得熏染上清愁。

荷葉何田田？

冷卿言眼見著美景，卻再也無觀賞之心。

本來冷卿言對蘇錦袖是無甚好感的。而如今，聽的她的一席話，不由得對她生出幾分憐憫之心。

“北方的情況真的有那么糟糕嗎？”啜飲著涼茶，冷卿言不疾不徐的向蘇錦袖打聽道。

“嗯。人們總是不能居安思危，所以錦繡對于汴梁城內的歌舞升平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大宋岌岌可危，大家怎么可以就此袖手旁觀，坐忘亡、國呢？這對于錦繡來說不可不謂一件痛心疾首之事。”

“錦繡妹妹如此關心政事，有些出乎卿言意料。”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蘇錦袖神色凝重，與她瘦弱的外形及不相符。

“當真有妹妹所說的國之將破？”

卿言仍是不解。

“自然是真，錦繡之言絕無虛妄。”

“那緣何汴梁城內并未傳聞半點消息？”

“朝內佞臣當道，吃了敗仗仍傳捷報。故此無人知曉其中內情，除非是僥幸南逃來的人明了，但像錦繡這樣幸運的人極少，多數人仍然滯留在戰亂之地，一道長城將國土一分為二，關內之人，不思安危。關外之人，家破人亡。雖還味道亡、國之境地，但恐怕是為時不晚矣。錦繡所言，句句是真。只是每每說與人聽，人們皆不相信，以為我妖言惑眾。錦繡只有扼腕嘆息，大宋怕是岌岌可危也……”蘇錦袖迎風而立，神情肅重，與冷卿言平日所見的蘇錦袖判若兩人，這是冷卿言所不熟識的蘇錦袖，卻不知怎的，沒有來得讓冷卿言生出肅然起敬之感。

蘇錦袖呀蘇錦袖，想來她有些事情亦是身不由己的吧。原本以為她只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名門閨秀要攀附上慕王府的勢力，想不到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人物卻也竟有如此一段故事。

卿言暗想，心中不再對這個蘇錦袖有半絲的懈怠之心。直覺告訴她，蘇錦袖絕不是冒然出現，慕王妃決不會一時心血來潮只是將蘇錦袖收為義女這樣簡單。那王妃費盡心思安、插蘇錦袖入府究竟是什么目的呢？卿言不解，睨著蘇錦袖的目光帶著疑問。

她，如此處心積慮的接近自己，所為何事？

“妹妹身為女兒身卻胸襟寬廣，心存家國，讓卿言真是好生佩服。”

“哪里的話。姐姐不要笑話錦繡就好。實不相瞞，錦繡曾經發下一個誓愿。只要有人能幫錦繡達成心愿，錦繡愿意以身相許。只求能為錦繡冤死的家人報仇雪恨。”蘇錦袖在冷卿言身邊坐下，“這怕是錦繡余生最大的心愿了吧。不達目的，錦繡死難瞑目。那可恨的韃子，將我蘇家一百三十口人殺光殆盡，這筆仇，不報，難泄我心頭之恨……”

“卿言養在深閨，不通曉世事。沒想到關外的百姓竟是處于如此水深火熱之中，卿言寡聞，真是慚愧。”

“并非姐姐寡聞，兒時處在關內的人確實不知詳情。朝廷內的黑幕想來真是令人發指，多少百姓埋尸荒野，葬身于金國的鐵蹄之下。那些奸臣佞臣卻可以做到無動于衷不為所撼。仍主張與金交好。真的是讓人寒心啊……”蘇錦袖素手指向荷塘中的荷花，“難道朝內就真的鮮有像荷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的臣子嗎？還是攝于奸臣的勢重而明哲保身？難道大宋真的要葬送在這幫賊子手中？！”蘇錦袖激憤難耐的，掩飾不住的神情流露讓卿言側目。旁的不說，至少現在的蘇錦袖讓玉煙感覺到真實。也許是境遇改變人吧，若沒有戰亂，沒有了家破之恨，沒有讓蘇錦袖刻骨銘心的遭遇。蘇錦袖也還只是像她這樣的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千金小姐。平日里無非撫琴弄曲，做些傷春悲秋無傷大雅的詩詞，至多只是感慨良人難遇，知音難覓之情。那里來的什么悲憤，又哪里會有心思去關心政事國事？

卿言不由得對蘇錦袖生出憐憫之心。

思及蘇錦袖的疑犯言辭激烈的言語，不禁讓卿言陷入了沉思。難道大宋真的要亡、國了嗎？

水塘內傳來陣陣清幽的荷香，本是褥熱難耐的天氣，一陣顫栗卻竄上冷卿言的脊背，生出了莫名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