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絕望的體驗相同的，是窒息。并非只有面臨危機才明白，就在葉青流端正地看著黃靜時，她也近乎達到了那種狀態。

黃靜并沒有被他人告白過的經歷，要說也只存在想象中，猜測一對男女的心理活動，所以她才有過寫書的經歷。而且，獲評還不錯。

于是，她便自以為了解了。

眼下，她才知道還不懂那種感情。

她沒有怦然心跳，更多的是疑慮和擔憂。要不然，干脆拒絕也好，卻沒有這份勇氣。被表白者內心的真相，并非滿心喜悅，而是略帶憂愁。

“黃靜。”葉青流說。

“好、好的。”她語無倫次道。

“雖然很可恥，但是我覺得自己應該明確告訴你了。”葉青流倒吸了一口氣，在他沉重的呼吸聲中，能感受到那份真摯，“其實我不識路，沒辦法一個人跟樂正他們匯合！”

“好……”

“所以，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回去。”

“好……不、不、不！我沒有做好結婚的準備！”

黃靜奇怪的回應，使葉青流一怔。

“結婚？”

“……”這次，輪到黃靜無語了。她覺得自己能夠做的，都已經表現出來了。再接下來，就是讓一個女性放下她的尊嚴，親自去請一位男性接納自己了。

無恥！她一輩子都不會這樣做。

“是攪渾！老娘現在沒心情帶著你！滾！”

就這樣，葉青流與黃靜的獨處結束了。

黃昏，是該參加節日慶典的時候了。道人在千葉鎮的身份，使得他們沒有得到參與聚會的邀請，所以只能隨便挑選一個飯店，通過揮灑金錢，調整一下情緒。

樂正雅華特意挑了一家品質比較高的店子，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錢，根本不心疼。然而，她早就有注意到，黃靜的臉色很差，從碰頭開始，就拒絕了自己對她的關心。更古怪的是，她好像把氣都撒在葉青流頭上了。

“你倆發生了什么？”樂正雅華向葉青流詢問道。

她總得知道是什么導致了這樣的結果，來龍去脈都要獲悉。麻煩的是，突破口不能是她曾經的伙伴，黃靜發起脾氣來，跟火山大爆發沒什么兩樣。還有一種形式的脾氣，就是生悶氣，別說一天，甚至半年都可以不理你。

這都是她辛酸的經驗之談。既然引火燒身不理智，那么“拷問”坐在對面的葉青流，顯然是最靠譜的選擇。

“不知道。”

可是，葉青流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不管發生了什么，我是不是可以吃飯了？”梓辛插話道。

“諾，給你。”樂正雅華帶著歉意，把餐桌前的酒瓶丟給梓辛，說：“沒搞清楚之前，你喝酒就是了。”

“又是酒……我已經要吐了……”

梓辛下午的經歷，簡直是接受煉獄的懲罰。他不知道陪樂正雅華喝了多少，全靠道力本身維持著意識的清醒。要不然，他撐不到現在。

而且，見過樂正雅華豪飲的他，已經明白這位女性的酒量，是絕不可以用“驚人”這樣俗氣的詞形容的。酒就是她，她就是酒，兩者仿佛孿生姐妹，互相離不開。要是微醺也就罷了，樂正雅華根本就不會醉，牛飲之下，不動如山。

同為道人，他知道一些通過道力的作弊手段。他的觀察是，樂正雅華絕對沒有用道力，僅僅依靠著本身的意志力，就足以喝垮一家酒屋。

梓辛的不快，早就顯露在臉上了。樂正雅華清楚，所以才用最有效果的東西，讓他乖乖閉嘴。這次旅行，講到底是為了黃靜和葉青流，要是加深情誼的目的沒有達到，反倒是變成了互相仇視，那自己也要被道會指責。

樂正雅華可沒有忘記，現在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們。道會那些情報部門的，做事是不怎么利索，八卦倒是傳得極快。

“葉青流，你痛快點。”樂正雅華催促道。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那——”樂正雅華使了使眼神，問：“怎么會這樣？”

就在此時，飯館響起了輕快的音樂。畢竟是節日，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們這一桌沒辦法融入那種歡樂的氣氛。窗外，還有煙火綻放于天空，吵死人了……

“這個時候，讓我來解決吧！”梓辛作為一名不知道為什么要存在的道人，忽然站起身，把葉青流領到衛生間旁。

他們說了幾句話，便一起回來了。

接著，梓辛又把樂正雅華帶到前臺，手舞足蹈地解釋起來。不得不說，自從他被禁言過一段時間后，似乎發掘出了一項新的技能。為了彌補那貧弱的語言能力，開始了豐富的肢體動作表達之旅。

這大概就是蠢貨的自我升華吧。

“你說了這么多，我還是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啊……”樂正雅華不耐煩地問道。

“總而言之，就是葉青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的情況下，不知道原因的被嫌棄了。”梓辛驕傲地說道：“并且，葉青流是一個路癡。”

樂正雅華覺得自己真是掉進賊窩里了，究竟是什么理由，促使自己把這種蠢貨塞進了隊伍里。現在想來，葉青流的“真理不掌握在戰斗力手上”論調，一點兒沒毛病。

“我沒有向你討要他的相關情報……”

無話可說的樂正雅華，還是擠出來了一句話。她充滿著擔憂，一旦啟程離開千葉鎮，后面需要他們互相配合的地方，可就太多了。葉青流和黃靜的關系，必定是道會信任葉青流的關鍵參考。

直接拜托黃靜演戲，她定會拒絕。所以，才要精心安排一輪培養好感的旅程，明明把氣氛塑造得非常到位，怎么就變成了這樣呢？

人的情感太復雜了，即使是樂正雅華也不可能考慮周全。她不知道的是，黃靜曾抱著怎樣的期待。她不知道的是黃靜最討厭的莫過于自己犯傻的樣子被人發現。

當黃靜對著比自己年齡小的家伙，已經準備好被告白的心情，一下子被破壞了后，她由衷地發自內心詛咒葉青流，期盼他倒大霉。

坐在餐桌前的黃靜，已經連著兩餐都沒有動筷子的她，心里想著的還是——“身體長大了，就了不起了嗎？心智別說十六歲了，連五歲小孩都不如！”

她太在意葉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