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燭火熠熠映照出女子恬淡的姿容,淡漠安靜。
大紅的嫁衣紋繡著幾朵金色牡丹,精致秀雅,端莊華麗,床頭一對鴛鴦枕套映入眼簾,她竟然莫名地失了神。
端坐在銅鏡前,怔愣地望著十幾年如一日的容貌,心中有絲異樣,她要嫁人了?
指尖一抖,沒想到自己也會因此而覺得緊張。看了看架子上的真絲嫁衣,黎漫臉上浮起一抹紅暈,難怪現代的女孩子總喜歡試婚紗,她現在也有如此心境呢。
鎖了門窗,換下八年不曾變過的黑衣,放下一頭如緞秀發,穿上新嫁衣。
鏡前赫然出現一眉目清秀的女子,紅衣映襯的臉顯得蒼白無血色。
驀地,感覺到一絲不妥,長著一層薄繭的修長雙手撫上蒼白的臉頰。鏡中女子雙眸炯炯,右手猛地往臉上一抓,一層人皮被拉下。銅鏡中赫然出現一張陌生的面孔,卻是異樣的迷人。
鵝蛋臉上肌膚雪白,少了一絲粉嫩,否則不知該是如何動人心魄,眉若柳葉,眼如水月銀鉤,一張櫻唇如綻放的玫瑰嬌艷芬芳,卻沒人能夠瞧見。
女子輕輕點了點頭,八年來,她只能每日揭下面具清潔一番,即使是她自己也對自己的面目不太熟悉,乍一看之下竟比前世整過容的自己還要美上幾分!
門口的響動小了些,似乎一切都準備就緒,可黎漫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安,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
打開門一看,來來回回的家丁仆人少了,整個院落的氣氛稍顯沉滯。她覺得哪里不對勁,想了半天,這才發現,直到現在都不見赫羽的蹤影,他既然說不會娶自己,必然會向赫易凱鬧一場,可這會兒怎么會這般寧靜。
夜漸漸深了,放眼望去,紅燈搖曳,凄迷的霧氣在赫堡里彌散著,這種氣氛讓她覺得很是詭異,這一切都太安靜了,安靜到讓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腦中驀地一動,眼眸深凝,她立刻轉回屋里,換上原來的妝容,剛才的一幕仿佛南柯一夢,了無痕跡。
趕到赫羽房中,卻見不見他的蹤影,難道……
心下一動,暗覺不妙,當下身子一縱,消失在房門前。底下幾個丫鬟經過,竊竊私語。
“少主到底去哪了,如果再找不到明日該如何成親?”
“少主神出鬼沒,興許明早就回來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這影公子竟然變成小姐了,還要嫁給少主。”
“噓,別讓人聽了去,聽說堡主下了令不許在遲寒院提到少主的事呢,我們快走吧?!?
“怕什么,這里是意嵐院又不是遲寒院……”一丫頭小聲地嘟囔著。
屋頂之上一個黑影閃身離開,難怪昨日讓她搬到遲寒院,看來是不想讓她知道赫羽離開的真相。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隱在遲寒院的屋頂,今夜的風并不那般冰寒,可她卻覺得刺骨錐心,像是要證實什么,她悄悄地隱起身子。
夜漸濃,空氣驟然沉悶起來,她看了看漆黑的夜空,怕是要下雨了。撇了撇嘴,暗自好笑,看來是自己多心了,正準備下去,忽然底下閃出一個鬼魅般的身影,她認出來,是赫易凱的貼身影隨,曲風。
他來干什么?
雨點啪嗒啪嗒地落在屋頂,她渾然不覺,只是腳像灌了鉛一般,怎么也移不開,終于還是逃不過這樣的結局嗎?
雨下得更大了,打濕了她的衣裳,一道電光閃過,照亮了曲風的臉,果然,他的臉上顯出不安的神色,看著底下的忙亂,她離開了屋頂,拼了命向后山跑去。
雨越下越大,腳下的步伐踏著泥濘濺起朵朵水花。她閉著眼,只怕是用盡生平最快的速度逃離赫堡,她知道不久他們就會追上來。
果然,身后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她的心驀地揪了起來。
一個個熟悉的片段從腦海閃過,她的臉似乎更加蒼白。前方幾條黑影在晃動著,她幾乎不假思索,抽出隨身佩戴的劍,劍花朵朵,鏗鏘的嘶鳴混著雨聲在漆黑的雨夜響起。
人越來越多,她的速度明顯遲緩下來。
任由雨水沖刷著臉龐,她臉上已經沒有驚慌,出奇的平靜。面對層疊的黑影,她手中的劍不再保留,因為面前這些人都是天字基地的高手,和她使的同樣的劍法。
可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她的劍法并不純粹來自赫堡!
銀色的光芒混雜著雨水,一劍劍毫不留情地刺入對方的心臟。她知道,今日不是他們死就是她亡,她沒有留情,也不能留情!
這是那個人教她的,對敵人留情就是對自己無情。
身上的傷口漸漸多了起來,黑色的衣裳被劃開好幾處,雨水沁入血脈,疼痛絲絲入骨,可她仿佛沒了知覺,一雙手沉重起來,舞劍的速度明顯慢了,這一瞬身上又多了無數的傷口。
直到……
前方那抹高大的黑影出現,她才露出一抹淡不可聞的笑容,曲風,赫易凱還是讓你親自來殺我了。
“今日我能僥幸不死,他日定向赫堡討還!”
她決絕地望向漆黑筆直的山谷,閉上眼,縱身躍入……
暴雨沖刷過的空氣分外清新,冷意未退,羅城的街道上行人便絡繹不絕。
城郊一處破廟前,一個身披百衲衣的乞兒小心翼翼地朝身后望了幾眼,什么也沒有,他松了口氣,拿著臟兮兮的手往身上碎布拼湊起來的衣上擦了擦。破了一角的碗里盛著半碗熱水,那是找一位好心的大娘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