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飯廳坐著，還不到文書送來得時辰，無事可忙，便跟著擺擺碗筷打發時間。

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驗尸匠便來回話了。

我怕他說出什么不宜人聽的，便帶著他到陳清廂房中，放低聲音問道：“查出什么了？”

“回縣長，人確實是窒息死亡。死前曾遭巨物敲擊頭部至暈厥，后被掐死，頭發里的碎葉應當是某種蘭科植物，我還需比對看看。身上的字是死后刻上的?！彬炇愁D了頓，又繼續道：“額頭、雙膝均有血瘀，手掌根部有破皮，想是跪地磕頭所致。死者手中還緊攥著一小塊絲綢布料，質感上乘，價值不菲?！?

“我知道了，煩您再寫份驗尸詳情單，連證物一并給王參領。還請莫要同其他人說起這樁事。”我囑咐著，將銀子遞給他。

“是。”驗尸匠將銀子放在桌上，委婉道：“參領給過了，您交代的事情一定辦好?！?

我有些驚訝，辦這種事不另收銀兩的確實少見，便又推過去道：“驗這種事兒一般人忌諱，王參領給的是應當的，我給的是辛苦費?！?

“縣長，若我今日收了您的銀子，日后讓人翻出來，這份驗尸單可還能作數嗎？”驗尸匠問道。

我微微一愣，他想事情倒是清明，此次是我小人之心了。正要張口道個不是，驗尸匠已然向我抱了抱拳出去了。

“縣長，王參領帶人來了，請您去飯廳。”門外來人回稟道。

“好?！蔽移鹕沓鲩T。

來至飯廳，王參領、陳清、張猛、栓子都在。

“縣長，有眉目了?！蓖鯀㈩I示意手下一個小個子兵丁回稟。

小個子兵丁向我抱了抱拳，道：“我奉命追查目擊者，但當時時辰尚早，街上沒什么行人，所以暫未查到目擊者。不過在呂府后一個街口的垃圾堆，找到一件帶血的囚衣，因里面包著些泥土瓷渣，怕是有用，便一齊帶回來了。”

王參領將東西遞給我看，我接過一瞧，是帶著溫州素碎葉的花盆碎片。

“呂府......可是呂仁德家？”我問道。

“是。”小個子兵丁回道。

“我查的是溫州素，這東西名貴且難運輸，只查到兩家賣的，只其中一家賣出去六盆，三盆送到了呂府，兩盆送到了仁德酒樓，一盆送到了茗香書齋。”刀疤臉兵丁遞給我幾份單子，接著道：“這是賣貨的記錄還有對方的簽收單，茗香書齋同仁德酒樓甫一開門我們便去瞧過，都是好好擺著的?！?

“那砸碎在謝牛頭上的便是呂府的了?！蔽铱聪蛲鯀㈩I。

“基本上可以斷定了?！蓖鯀㈩I點點頭。

我將東西交給王參領收好，起身喚陳清，打馬去呂府走一趟。

“叩叩叩！”陳清上前打門。

“誰啊?！遍T房摸樣的人將大門開了個小縫，探頭問道。

“平樂縣縣長，來找呂掌柜的一敘?！标惽鍖Ψ降牡÷杂胁粣偂?

“掌柜的不在家，改日再來。”門房說著便縮回腦袋，想關上門。

我上前幾步，用力將門撐開，信步進去，朗聲道：“方才我手下還在街上見過呂掌柜，這會兒你便說不在？”

“你做什么！”門房見我進門要上前拉我，被陳清抓住，猛地甩開。

我笑了笑，沒再言語，徑直往里走。

聽到這邊鬧起來，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匆忙從后院迎上來，恭敬道：“白縣長來了，有失遠迎，下人不懂事，還請您寬宥?！?

“不妨事，我來坐坐罷了，呂掌柜在哪兒??？”我探頭探腦地往后院瞧。

“掌柜的正收拾著，您請堂屋坐會兒，暖暖手?！惫芗艺f著便要將我往后堂帶。

我站在原地沒動，板起臉道：“呂掌柜后堂我去不便，還是去前廳稍等片刻吧，煩您帶路?！?

“縣長，后堂暖和些，您......”管家又要推拒。

陳清打斷他的話，厲聲道：“縣長說話你沒聽見嗎！”

管家瞧了瞧陳清被風掀起的衣擺，看到了里面的配槍，知曉惹不起，才躬身替我們帶路。

一進廳里，我便瞧見了對稱擺在兩邊的花幾，一個上擺著溫州素，一個上空了。

“呂掌柜好雅致，這是什么花？養的這樣好？”我走近左邊的花幾，笑著問道。

“不過是蘭花罷了，不值什么錢。”管家陪笑著道。

“那這邊的花幾怎么是空的？”我走到右邊上，摸了摸花幾上放久了花盆留下的泥土水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