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愛德拉仿佛聽到了什么驚奇好笑的笑話般，在椅子上笑的花枝亂顫，嬌媚的笑聲回蕩在寂靜而空曠的宴會廳內，說不出的詭異而寒冷。

等她終于好不容易停止了大笑，一雙媚眼含著千年寒冰似的嘲諷，直勾勾的盯著尼雅，百轉千回的魅音在眾人耳中卻如同千百個鉤子刀刀帶血，“你的女兒……你不是早見到了嗎？你不是吃的很開心嗎？你的女兒，很美味，你說是嗎？”

看著面前的四人的臉色以可見的速度蒼白下來，愛德拉笑的十分開心。

尼雅只感到胃中的東西一陣一陣的往上涌，仿佛她的女兒在掙扎著、絕望著，“嘔……”尼雅捂著嘴跑到了墻邊，扶著墻不斷的嘔吐著，看著從嘴中吐出的血塊和胃酸的混合物，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她跪倒在地上，一手捂著依舊不斷嘔吐的嘴，一手顫巍巍的捧起地上的血，放在嘴邊的手也慢慢放下來，顫抖著看著眼前滿手的血液，這是她的女兒啊！

“啊！！！”尼雅仰頭歇斯底里的嘶吼，雙手捧在胸前，仿佛抱著她女兒的身體。

這是一個母親痛失愛女的悲鳴，是得知食親血肉的痛恨，是無力反抗的絕望……這是最慘痛的悲歌與喪音……

然而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美妙的音樂、看到了最美妙的場景，愛德拉笑的無限滿意與喜悅。

笑與哭的交織，這便是黑暗的凱歌……

“嘩啦啦”玻璃破碎的聲音傳遍整個房間。

白敏兒沉默的站在一邊，看著暴虐的連漪將玻璃茶幾掀翻，看著無數的玻璃與陶瓷碎片散落一地，看著連漪在暴怒之后蹲下身，仿佛渾身泛冷似的在玻璃碎片中緊緊抱住膝蓋，看著她渾身顫抖著……

微微伸出手，卻似乎顧及些什么，最后默默地縮回手，雙手緊握著看著她的背影。

而此時的連漪，正陷在無限的怨恨中。

她知道愛德拉抓了凱瑟琳，知道在它的手里凱瑟琳活不了多久，卻沒想到那個靦腆的小女孩竟然被如此殘忍的方法成為血族的玩樂！

血族！它們怎么敢……怎么敢這么踐踏一位母親最偉大的愛，怎么敢這么殘忍對待這世間最真摯的情感！怎么敢……

血族！愛德拉！總有一天她要讓這個最骯臟殘忍的種族消失在黑暗中！

白敏兒就這么默默地站在連漪身后，看著她保持著這個脆弱的姿態整整一個夜晚，當東方晨曦微露，新的白晝終于再一次統治這個世界，連漪才有了動靜。

連漪慢慢從地上站起，卻因為一晚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身體早已經僵硬不堪，一個踉蹌就往前面倒去，時刻注意著她的白敏兒立刻上前扶住她。

“滾開！”連漪甩開她的手，勉強站定身體。

白敏兒微微握緊手，后退一步。

連漪終于站直身，卻因為一晚上沒有進食而導致大腦供血不足，眼前突然一陣漆黑，猛然跪倒在地上，單手撐著地，滿地的玻璃碎片刺破她的膝蓋和手掌，深深陷入肉中。

濃郁的血腥味瞬間溢滿整個屋子。

白敏兒不顧連漪的反抗和厲呵，上前抱起她，將她放到沙發上，從櫥柜中拿出緊急醫藥箱，低頭細心處理著她膝蓋和手上的傷口。

連漪不在掙扎反抗，目光沉沉的看著白敏兒的頭頂，突然笑出了聲，然后自言自語道：“艾菲，你如此關系我，真的只是因為我的靈魂嗎？”

白敏兒一愣，然后似是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做著手上的事。

“呵，我真是傻，怎么會這么想呢。你肯定在嘲笑我是吧？你這種高級惡魔，幾乎可以在黑暗中橫著走的存在，要不是因為想要我的靈魂，怎么可能屈尊在當一個執事，被一個弱小的人類使喚辱罵？”

白敏兒將一個膝蓋上的玻璃全部取完，抹上止血藥也止疼藥，接著開始處理另一個膝蓋。

“可你知道嗎？你每一次看著我的眼神，總讓我有一種錯覺，你是真的關心我，并不僅僅是因為我的靈魂，所以我盡量避免跟你的眼神相撞，畢竟惡魔，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會偽裝的生物了……但與血族一樣，毫無感情。”

“我從沒跟你說過，你跟一個人很像，一個對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早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發現了，除了這張臉，你跟她幾乎一模一樣，但我知道，你不是她……”

連漪動了一下，頭枕著沙發的扶手，視線毫無聚焦的看著屋頂，透著無限的懷念，“你不是她，她是一個人類，一個十分善良的人類，不會想你一樣，即使親眼看到了愛德拉強迫尼雅吃下親生女兒的血肉也沒有一絲感覺，沒有情感沒有靈魂，有的僅僅是利益與靈魂。”

“呵！真是羨慕你們這些黑暗之物，無情無愛便沒有一絲痛苦，上帝再創造人類之時，為何要給人七情六欲，為何要讓我們承受這些痛苦，這便是上帝的疼愛嗎？”

白敏兒包扎好她所有的傷口，然后拿出連家特制的繃帶掩蓋好她鮮血的血腥味，將急救箱放回櫥柜內。

“不過我想，她肯定不愿在跟我做朋友了吧，畢竟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開開心心、大大咧咧的連漪了，并且，我還將靈魂賣給了惡魔，也許，我們這輩子都見不了面了……這樣也好，至少在她記憶里的我永遠都是美好的，永遠都是那個光明的連漪，而不是現在這個滿懷著仇恨、半只腳踏入黑暗中的陰陽師……”

握著櫥柜門把手的手微微一緊，白敏兒強裝鎮定的關上櫥柜門，將那顫抖著的雙手藏入衣袖中，然后走到休息室內的衣櫥中拿出一套新衣服，將衣物遞給連漪之后轉身出了辦公室的門。

在關上門的剎那，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白敏兒無力的靠在門上，仰著頭微微閉眼。

連漪，真正不敢面對這段友誼的其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