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惘然將長音吹出去,直到那口氣息在唇間凋荊
謝扶蘇那天晚上在房間里再沒出來。第二天一早,自己把一盆水拿到山后潑掉,還遮遮掩掩的。青羽悄悄去潑水的地方看過,看到些紅色的印跡,也許是他流的血。
雖然他換了件高領(lǐng)長袖的袍子,把全身盡量遮嚴(yán)實,但青羽看出來——他的下巴、手腕上確實破了皮,回家時也許是用泥巴故意糊住,才避過了她的眼睛。
青羽不說話,就瞅著謝扶蘇,跟親娘看撒謊的淘氣兒子似的。謝扶蘇終于忍不住了,“你這叫什么眼神?”
什么眼神?青羽眼圈一紅,淚水就漫了上來,“先生不跟我說實話?!?
“這個……啊,我采草藥時掉到山下去了。”謝扶蘇回答,毫無表情,眼皮都不眨一下。
這個家伙,每當(dāng)背書、背臺詞的時候,就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吧?真是個差勁的演員。
“對了,還給你準(zhǔn)備了一件東西?!敝x扶蘇明顯故意轉(zhuǎn)換話題,轉(zhuǎn)身拎出一件東西來。
青羽看清那東西之后,真想說:“先生,你就算想換話題,也不用把你自己的衣服拎出來。”
因為那真是一件很寬很大的袍子,明顯應(yīng)該是男式的,色調(diào)與樣子倒跟坊主常穿的袍子比較接近,如果改小一點(diǎn)兒,也許還能給坊主穿,但跟她青羽肯定沒什么關(guān)系。
謝扶蘇竟然很認(rèn)真地拜托她,“換上吧?!?
青羽猶豫了片刻,聽話地披在身上。抖開來時,她發(fā)現(xiàn)這件袍子是新的,而且比謝扶蘇的高度矮一些。難道,真是買給她的?
謝扶蘇把塤放在她手里。
青羽很迷惘,她從沒有這樣裝扮過。簡潔的男式袍子,似乎很瀟灑,但似乎也……很不合適。她個子比尋常女孩子略高一點(diǎn)兒,裹在這樣袍子里,仍然顯得嬌小,舉起塤,還沒啟唇,氣息已經(jīng)先亂了,吹不出聲音,紅著臉又把塤放下,像個偷了父母東西玩兒的小女孩子。
謝扶蘇呼吸也有一點(diǎn)兒亂。他沒有看到他預(yù)想中的那個影子,卻看到一個全新的女孩子。這女孩子在他心中引起的是什么感情,他不知道。
“謝先生!謝先生!”有人大呼小叫遠(yuǎn)遠(yuǎn)地奔來,迷茫中的兩人一起被驚醒,青羽的臉紅如晚霞,忙轉(zhuǎn)到后面去換衣服。謝扶蘇定了定神,迎出門去問:“什么事?”
原來山里有人摔斷了骨頭,情況很不好,山路又陡,送不出來。給謝扶蘇報信的傷者家屬急得滿頭大汗,苦求先生出診。謝扶蘇遲疑著沒答應(yīng),看看后頭。青羽已經(jīng)脫下袍子出來了,知道他不放心她,忙道:“先生快去吧!這里我自會照應(yīng)!”
謝扶蘇嘆口氣,把著她的手,把需要小心的事交代了百八十遍,又切切囑咐道:“沒事別出去,盡量坐在屋里,別著門,誰叫都別開?!?
青羽笑,“先生真當(dāng)我是三歲孩子?”
謝扶蘇搖頭,“這里偏僻,你是個女孩子,總要小心些好?!?
青羽便不語,送謝扶蘇出門時,輕道:“青羽知道先生擔(dān)心什么,我雖然笨一點(diǎn)兒,也并不傻。秦家人要真來找我,我不會開門出去讓他們打罵的,他們也不敢拆房子,先生莫擔(dān)心。”
謝扶蘇頓一下,就走了。
青羽不知道,那時候謝扶蘇的喉嚨忽然有點(diǎn)兒哽,但她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明白為什么。
連謝扶蘇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心情,青羽又怎么會明白?
她不過是這樣笨的一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