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姊,長姊!”珉侯的聲音從身后哀哀的傳來,我咬死嘴唇,不敢回頭。
膝蓋下冰冷堅硬的石粒生生硌在骨縫中,痛得鉆心,卻抵不過心中的劇痛。
不必回頭,我也知道身后是怎樣的場景。
父母尚溫的尸骨只蓋了一層薄薄的白布,雖是初秋,已有寒風乍起,偶爾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父母雖死猶生的慈祥面容。
八歲的梨妝已病得神志不清,嬌嫩的小臉燒得火紅,若是不趕緊醫治,只怕性命也是難保。
“長姊,梨妝她昏過去了!”聽到珉侯那陡然凄厲起來的驚慌呼聲,我猛地回頭,頭上插著的草標幾乎被晃得掉了下去。
“梨妝,梨妝!”焦急萬分的喚著她的名字,她的眼睛卻怎么也不肯睜開。
也難怪她,僅僅三天,家中便遭此突變,家破人亡,素日矜貴的她又怎么經受的起。
我看著眼前的弱弟幼妹,眼淚終究忍不住,撲簌簌的掉落下來。
哀哀的哭喊聲,像一片片雪片也似的飛刀,將我的心割的鮮血淋淋。
“丫頭,抬起頭來讓我瞧瞧。”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我忙擦干眼淚,忍住羞恥,仰起了臉。
面前站著一個四十些許的中年婦人,雖是仆婢打扮,卻十分潔凈齊整,身上透著大戶人家才有的氣勢。
她細細的端詳了我片刻,目光又落在我身后的父母尸身和弟妹身上,嘆息著搖了搖頭,她放緩了語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垂著頭,竭力忍住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低低的說:“我、我叫夏梨容。”
“多大了?”
“十五歲。”
“身后的是你家人么?”
哽咽的說不出話,我只是點點頭。
“可憐,可憐啊。”她長嘆一聲,掏出十兩銀子遞給我:“這些與你葬了父母吧。”
忍了許久的淚終于落下,我恭敬的給她磕了個頭,伸手接過銀子,轉身交給珉侯。
珉侯似乎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的聲音更加急迫起來:“長姊,不要,不要!”
我的目光在珉侯和梨妝的臉上來回看著,貪婪的凝視著他們稚氣的面龐,這一別,只怕是永生不能再見了。
而他們,又怎么讓我放心得下!?
珉侯才十二歲啊!
我強忍悲痛,叮囑道:“這銀子拿去葬了父母,剩下的趕緊給梨妝瞧病,然后,你倆便去投奔同州的外公外婆家。珉侯,你是哥哥,以后長姊不在你身邊了,你千萬要照顧好梨妝……”
梨妝仍然昏迷著,我的手輕輕撫上她滾燙的臉頰,又順著她的發絲落了下來。
解下了她的發帶,我緊緊攥在手中,早已身無長物的我們,便只有這發帶可以留給我做個念想了。
咬了咬牙,我推了推泣不成聲的珉侯:“還不快去!難道要等著父母尸身壞了,要看著梨妝病死么!?”
我突如其來的喝聲把珉侯嚇了一跳,他急忙抱著梨妝站起身來,目光卻久久落在我的臉上。
狠下心不再回頭,我對中年婦人說:“嬤嬤,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