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闔府上下對我均是客客氣氣,笑臉相迎。畢竟我已入選為宮嬪,雖然還未封位,尊卑卻已分,這些禮數他們還是要守的。
臨行前一天,夫人終于走進我的房間。
幾天來尚書及夫人對我一直避而不見,想來是計劃失誤,讓他們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應對了罷。
夫人對我勉強一笑:“梨容,明天便要進宮了,東西可都整理好了么?”
我冷淡的點點頭,自顧自的看著手中的書卷。
夫人臉上便有些掛不住,卻不得不陪笑道:“蘇秀那兩個丫頭這幾天伺候的你還稱心么?”
我依然只是點點頭,冷眼看她到底有何打算。
夫人繼續說道:“按規矩宮嬪入宮,可以隨身帶兩個素日的使婢,這蘇秀丫頭我看著還靈巧,又伺候了你幾日,想是可心的,另一個,你便帶了朝霞去吧。”
我這才開口:“朝霞是月珠小姐的貼身侍女,怎么要讓我帶進宮去?月珠可舍得么?”
我話中的嘲諷之意,夫人只當沒聽出來,自顧自說道:“朝霞也是府中的大丫鬟了,府里的事情她都清楚,又是素日里了解月珠秉性的,若是日后宮中有人問起府里大小事宜,有她在身邊,你也不至于臨時慌亂。”
頓了片刻,夫人又說:“宮中向來是非良多,你可千萬要多加小心,保全自己。”
看似溫暖的關切之言,在我耳中聽來卻句句刺心,我終究忍不住說道:“這個是自然,若是我有了什么好歹,那尚書府也是要受牽連的。夫人放心罷,我不為了尚書府,也要多為自己打算呢!”
夫人終于面露不悅,冷著臉說:“你明白這層厲害關系就好,要在后宮生存下去談何容易?你若能與世無爭,平安終老,也是你的福分了!”
我不愿再與她多費唇舌,扭過臉去自顧讀書去了。
夫人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敢太過得罪我,又放緩語氣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說便是,只要是尚書府能拿得出來的,都可與你帶進宮去。”
我剛欲張口回絕,卻轉念一想,改口道:“既如此,夫人就幫我收拾些詩詞書本,我要帶進宮去。”
前皇后謚號孝文,想來定是才女,皇上能對她寵愛有加,可見后宮尚文恃藝之風濃厚,我要早做準備才是。
次日清晨,便有內監來宣旨,尚書和夫人少不得在廳中焚香設案,恭敬的接著。
“永慶七年六月十六日,內務府由敬事房抄出。禮部尚書阮良棟之女阮梨容,年十五歲,嫻雅端莊,貞順守道,著賜封從七品選侍,即日進內。欽此。”
尚書府上下人等山呼萬歲,我起身接旨謝恩。內監身后便走上一個三十些許的年長宮女,服飾嚴整,面容端穆,我知這便是教引姑姑了,忙上前喚道:“梨容見過姑姑。”
她見我如此親熱待她,神情便和緩了許多,跪下請安道:“奴婢正梅,參見小主。”
我忙伸手攙她起來,口中道:“姑姑不必行此大禮,梨容性情愚鈍,日后正要姑姑多加教導才是。”
行過了冊封禮,我便跟隨正梅及宣旨內監,帶了朝霞與蘇秀,上了門外早已安置下的車馬。
好在我本無身外長物,此次入宮便無需帶那么多的體己首飾衣物,蘇秀想是沒想到才幾日的功夫,她便由一民間女子,轉眼變成了宮女,此刻正抱著一箱子書,怯怯的坐在車內角落里,身子微有瑟瑟之意。
我見狀便安慰她幾句,回頭看一同上車的朝霞,仍是一副傲然的嘴臉,我心知夫人讓我帶她入宮,多半是為了讓她看著我,不許我亂說話亂做事,免得露出尚書府的馬腳。便也懶得理她。三人坐在馬車中,任由車外那些看熱鬧的平民擁擠紛沓,車內卻是沉默不語,氣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