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無碌園人來人往,大都是來看望莫七的。
肅王府的人都散了,張將軍也回去了,無碌園清凈許多。
夜幕降臨,魚奴揉了揉眼睛,望了望四周,她照看莫七的,自己卻趴在床邊睡著了。
見莫七也正熟睡。魚奴伸了個懶腰,肚子好餓~
打開門,四兒和既方正在門外候著。
四兒一見到魚奴,喜歡和親切之感,許是無一之故吧!
魚奴心中感慨萬千,無一音容仿佛在眼前。
“楊姑娘。”既方神色有些不自然:“殿下醒了嗎?”
魚奴搖搖頭。
既方客氣道:“楊姑娘去歇著,這我來。”說著又命侍女帶魚奴回房用飯。
魚奴一進客房,便瞧見桌上放著自己的行李。
用了飯,去了莫七那。
正碰上四兒出來!他掩了門,瞧見魚奴,相視一笑。
兩人并肩朝無碌園外走著,免不了說起無一。
四兒一在打聽無一消息,只是一直沒有音訊傳來。
他一直私下打探落鬼山莫家之事。無一說她家中有柑橘,他在西南,凡有柑橘的地方都會去看一看。
可惜,她就像沒有出現過!
魚奴聽著,心中悲戚,想起慎繁憎恨無一的神態,莫不是真的被他祭了海。
“莫亦珸,是她本名,她是早就消失了的莫家人?”四兒說著:“你一直知道,對不對?你當日瞞著殿下,可是為此?楊姑娘,你還知道些什么,她最是信任你,如何找到她,她一定會告訴你的。”
“噓,別說。她是落鬼山莫家人,你可有和別人提起。”魚奴急急問道。
“這件事,我連殿下都沒說過。”四兒說著。
“那便好,以后也別再和任何人提起,否則便是害了無一。”魚奴叮囑,想當初,無一猶疑,不肯接納四兒,便有此緣故吧,她如此維護落鬼山,又忍痛和四兒分開,自己若是泄露出去,怎么對得起她!
魚奴嘆息!拿出一只錦袋,四兒接過,打開來,里面是那支刺薔薇簪子。
四兒目光閃了閃,望著那支簪子:“她怪我!”
魚奴不忍:“無一說,兩不相欠,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若是重新開始這么容易,人世間那還有煩心之事。
四兒苦笑!那是放在心上的人,會笑著望著他喊他“張夜闌。”
會氣惱的沖他跺腳,氣呼呼的喊:“張夜闌。”
也會撒嬌般柔柔喚他:“張夜闌。”
如何兩不相欠,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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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兒望著漆黑夜色,只覺陣陣孤獨感襲來~
“你,會不會,怪他?”魚奴明知答案,還是忍不住問四兒!
“你說殿下?”四兒輕嘆:“怪過,可又明白,怪不得,無論哪個決定,都有我不能接受的遺憾。”
魚奴望著四兒,絲絲疑惑:“你,不怪他了?為什么?我不行,我,我,不行~~”
我還記恨這件事呢?
“怪只怪我與她相識太晚沒能保護好她,怪只怪命運弄人,從前我覺得他不懂我對無一的感情,后來發現,他比我還要執迷,你知道嗎?殿下在朝中,向來謹小慎微,從不會忤逆皇上,但為了你,三番兩次惹的皇上生氣,又是拒婚又是求皇上冊封你為肅王妃,唉!”
四兒嘆道:“他自小便不甚如意,死里逃生回了宮,又死里逃生離宮,你在梁州,他還有高興的時候,你走的這兩年,他過的并不好,他心里的難處比我們多,他要權衡的利弊太多~~你若是對他有心,便好好與他一起,無一的事,交給我!”
瞧著他孤寂的身影,魚奴心軟了。
她上前拽住四兒衣袖,環視左右,無人。
“無一有位哥哥,常在明海國各大碼頭出入。”魚奴說道。
四兒高興的不知所措,又再三確認:“當真?”
四兒笑了,抱拳相謝:“謝楊姑娘!”說著,三步并作兩步跑了。
魚奴忙去追:“四公子,當日送信的,是阿越!”
四兒應聲之中透著喜悅:“知道了,我會好好謝她!”
四兒消失在視野,魚奴沒去莫七那,獨自漫步到了拾月橋,站在橋上望著攬鏡湖,這里已經沒有從前的模樣,而自己也不是從前的自己了!
莫不是一語成讖,我和宋菱一樣,都是為了個男人!
可他不也為了我,做了許多,這無碌園,還有四兒所說,還有勒邑到梁州這一路上,許多許多~~~
可我不是一直大言不慚,說什么惟愿小院一方,兒女兩只,夫君只愛我一個,容我做得頤指氣使的女主人嗎?
如今還不算得償所愿嗎?為何?我特別怕?又不安,總覺這一切,又是曇花一現~~
師父,無一,你們若是瞧見今日的我,會不會怪我?
我能相信莫七嗎?
“魚奴!”聽得有人喚自己,魚奴回眸,瞧見既方攙著莫七過來了。
他身上有傷,上橋費力。
魚奴忙下來他。挽著他在湖邊漫步。
“怎么樣,喜歡這里嗎?”莫七笑著說道:“這園子便是為咱們修的,白姑姑的那塊地我也修了院落,修這園子的時候想著,將來你和姑姑將做的鄰居也極好。”
魚奴心中一動:“多謝你,有心了!”繼而又笑道:“怎么,要金屋藏嬌。”
“來!”莫七扯過她的手,拉著她回了房。
他取出一方錦盒,沖魚奴笑道:“打開。”
魚奴打開,里面只是張薄紙。折疊的工整。
魚奴打開,上面所書,正是那日莫七酒后說著要娶她之言,自己不過是一時玩心寫了下來,沒想到他還真簽了名字,蓋了手印,李炤延,楊魚奴,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魚奴心中一熱,鼻中一酸。
“這算什么?”魚奴眼中晶瑩,又玩笑著:“不過是一時戲言。”
“戲言?這可是婚書,你莫不是要耍賴。”莫七故作委屈狀:“唉,想不到,我這便被人始亂終棄了。”
魚奴輕笑:“那你說說,任王妃,莫清苓,還有那個叢兒是怎么回事?”
“夫人要翻舊賬?唉!”莫七嘆道。
繼而又認真道:“既然你問了,那我便告訴你,肅王府的一切是父皇給的,自然父皇說了算,任竹宣,她是父皇選的,她年紀小,來肅王府也才十五歲,我當她小妹妹一樣,這兩年,你也知道,我一直在外,很少見她,不過是常有求于她,替我應付宮中的人事。
莫清苓,我小時候確實很喜歡她,就像喜歡妹妹一般,她是大家的小妹妹,所有人都會讓著她,我剛去示劍山那會,覺得她活潑又可愛,她是師父最疼愛的孩子,師父曾說過要我好生照顧她,我自然應承了。
叢兒是山莊的丫鬟,與清苓一起長大,敦厚,少言,無論什么時候見她,總是忙著,有一回我和師父外出,回了山莊,叢兒瞧見我衣服破了,便好心替我補了,我便謝她,與她多說了幾句,清苓便記恨上她了,我走了以后,許久才回示劍山莊,回來便聽說那小姑娘死了。
你知道嗎?從那時起,我突然覺得,清苓與我來說,就是師父的女兒,疾風和隨風的妹妹,就是重安坊回報莫家的一個方式。
這樣不好,我知道,所以猶豫不決,耽擱了許久,兩年前我和她便約好,取消婚約,各自安好,可誰想,我們都是別人的棋子,這門婚事是燕子樓,示劍山,甚至鎮國將軍府希望的。”
說著莫七一嘆:“在無碌園就不一樣,這,我說了算,管他旁人怎么想,今后,這便是我們的家,家中你說了算。”
看著莫七認真的樣子,魚奴便笑了!
“夫人,可還有什么要問的?”莫七松了口氣,玩笑道。
“應小湖是誰?”魚奴打量著莫七問道。
“你哪里聽來的,那是我母親名諱。”莫七好奇她怎會有此問。
“是嗎?昨日皇上瞧見了我,問我是應小湖什么人?”魚奴困惑。
莫七笑道:“你可不是應小湖的兒媳婦!”說著伸手攬著她肩膀。
魚奴聞言便笑了:“巧言令色,必有圖謀。”
“那是自然,我得好好哄你,哄的你以心相許才行!”莫七笑道。
“你呢?從未聽你說過你的事,我比你大三歲半,算下來,我回宮那年你剛出生。我八歲出宮,你又到了我進宮的年紀,說說,你為什么離開度月山,小小年紀,膽子不小,怎么想的!”莫七逗她,手指輕輕彈過她的臉頰。
“沒什么好說的。”魚奴笑道。她自小便是多余的,父親死后母親忽然有了她,被父親一家不容,這才送到外祖家。
哥哥雖是客氣,但很是疏離,上次回去,哥哥早當自己死了!可想而知,自己于哥哥來講,毫不重要!
“說說,我洗耳恭聽。我記得你提過你外祖,舅母,你小時候便是和他們一起嗎?”莫七問她。
“是!外祖和外祖母待我極好。”魚奴至今想起仍是感激。
師父和無一也待自己極好的~~
“既如此,那你因何離開度月山呢?”
“還不都是為了遇見你!”魚奴調皮一笑說道。
莫七望著她,忍不住一笑!
魚奴和他說起幼時趣事,兩人不時有笑聲傳來。
既方遠遠瞧著兩人,心下擔憂,這楊姑娘到底有什么盤算。
這兩人一時無憂無慮,卻不知旁人都憂慮上了心頭!
肅王殿下回梁州兩日了,梁州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暗涌。
華大人忽然就被調往磬南府,太子和允王兩日未上朝,祁王也絕了賓客,很是低沉。
看這陣勢,有段日子在朝堂上見不到二位王爺。
趙王被留在梁州。
西郊如今熱鬧,無碌園不遠處便是念念的宅子,一落成她便搬出紅情坊,長居于此!
這會夜深人靜,林江忽而來了西郊。
細柳帶著他進去,林江很是惶恐,一進屋便跪倒在地。
“微臣林江,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開口:“朕只道你擅畫,沒想到還這么會寫!”
念念曾獻過林江的畫,皇帝很是喜歡,又加上平涇溪山立了功,便賜了官職,但終究品階低,無甚機會得見天顏。
今日匆匆召到此處,林江不知是何緣由,太子被人誣陷謀害肅王,正是風頭上,皇上莫不是發現了什么?
林江不停自查,不免大汗淋漓!
念念笑著,遞了本簿子給林江:“林大人,這可不就是您寫的!”
林江接過,只見簿子上寫著余奴傳!
這是木簪記的底本,怎么在此處?
當日玉無雙打聽魚奴來歷,他便將此物給了玉無雙。玉無雙給了他一筆銀子。
又介紹文先生給他認識,為了賺錢,他寫過不少本子。
其中包括木簪記!這才將穹南街的宅子買下來。
只是,這底本,怎會流出來!況且有改動!
他曾想以此報復,但終是不忍,修修改改,成了皆大歡喜的木簪記!也算了了那段舊事!
“她即不是楊家人,那是何人?”皇帝問道。
“這個微臣也不知,只是父親曾提起過,她并非師公家的孩子。”林江說道。
“你和她曾有婚約,你們林家也算書香門第,你父母也就你這么一個兒子,怎么就為你擇了這門親事,選了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皇帝沉沉問著。
“這,這,這都是家父做主,想是因師公之故吧!”林江說道。
“你師公,是什么人?”皇帝又問。
“闕河城章石海,章學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