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狂人妄想
- 宗華
- 聞召
- 3320字
- 2018-10-31 12:21:55
逃走的敗軍也是個問題,如今整個叛軍各個頭目,引起叛亂的攀侯的幾位叔叔,兄長均被抓住,等侯攀侯的處置。而蠻人頭目的下場自不必說。
但叛軍中還有一個米邑邑主,攀侯現在膽心的就是潰兵一路南逃,逃到米邑,米耳將其聚攏就麻煩了。
太傅也不可能再帶兵南下,所以攀侯只能靠攀方自己力量了。想到眾人紛紛頭痛。應召想了會,言道:
“太傅不日就會領兵回畿內,憑殿下現在實力,擊敗一群潰兵,自是不在話下,但如果用武力解決米邑,現在的士卒就不能解散,不僅春墾被耽誤,軍心不穩,大家思鄉心切,也沒法打仗。
既然使用武力的代價太高,我們就不得不使用一些非武力的手段。”
“你是說勸降!”攀侯眉頭一皺,那些普通士卒,攀侯覺得可以從輕發落,發動這起叛亂的貴族,攀侯卻恨不能生啖其肉,一但對方投降了,自己就不好著重嚴懲了。可又仔細一想,也覺得現在不宜動武,攀方已經元氣大傷了。
“現在只能勸降米邑,才能讓攀方更快穩定下來。”
攀侯心中很是糾結,但攀侯并非迂腐之人,最后還是同意勸降米邑。應召主動請纓,攀侯又讓認識米邑邑主的寧邑邑主一同隨行。
太傅在休整二日后,就拔營回畿內,攀侯再三感謝,待太傅走后第二天,攀侯及眾人就收到一個驚喜的消息――潰軍已無威脅了。
原來又與條平有關。條平在得知其太傅已到達邛邑,決戰在際的時候,知道已方勝算較大,又一面派人打探消息得知米邑邑主竟臥病在床,其下屬部隊也軍心渙散,不成威脅。于是心中有了大膽的主意。
竟帶兵翻山越嶺,埋伏在邛邑南下的要道上,等了幾天,果然看見體力不支,神情渙散,靠劫掠沿途各村子勉強裹腹渡日的潰兵。便知邛邑之戰,已經大勝。
潰兵又饑又累,精疲力盡,又無頭領。看見突然從道路兩邊冒出的士卒。嚇了一跳,卻根本不想逃跑,也無力逃。條平于是收攏招降潰兵,并承諾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一番挑選,休整后,條平就有了五千可戰之卒。
接著就碰見,前往米邑勸降的應召二人,三人一商量,還是按計劃不變,對米邑勸降,應召又建議,這些降兵大都是攀方南部各邑,可以讓他們順路到米邑,增加勸降籌碼,米邑邑主如果鐵了心的不投降,就用五千之兵強攻,如果投降了,就讓他們就地解散,回到各自家中抓緊春種。
這時條平把殺俘取首,聚頭成堆以震懾敵軍及米邑現在的情況,告知二人,應召二人當然震撼不己,默然無語,但二人也明白當時情況緊急,以正常手段很難守住普邑,條平突發奇招,另辟蹊徑從心理上打擊敵人士氣,使其退走。也就情有可原了。
應召與條平同為畿內公卿士族,接受的都是華尊蠻賤的觀念,應召本人又比較注重實際,更不以為然。
到了米邑后,條平正想佯攻恐嚇一番,卻不想米邑城門一開,出來一行人,神情惶恐凄涼,卑微膝行至軍前。
三人對視一眼,便知不用再浪費口舌了。原來米耳逃回來后,便一病不起,不能理事,最大的兒子不過十來歲,不能服眾。于是米邑的控制權就落在弟弟米叔手中。
米叔倒是個聰明之人,在叛亂之初就反對兄長的不智之舉,只不過米耳利欲熏心,狂妄自大,聽不進良言。在得知太傅率軍南征后,便知道大禍臨頭了。結果不出所料,米耳北上沒幾天,幾千人便豖奔狼藉,風塵撲面,惶惶逃了回來。
米耳年幼之時曾到過華陰,那遍布的村莊,高大的城邑,古樸莊嚴的青銅器,如絲如水,柔軟光滑的絲綢,還有穿著這絲綢的美人……。
那時米耳便有一個念頭如電光,突如其來,一閃便無――要是這些都是自己的……
后面“該有多好”,當時米耳都來不及想,就被父親惱怒又壓低了的一聲“無禮,還不快快向貴人行禮!”打斷。
米耳慌亂向臺階上的,也就是那遍布的村莊,城邑,青銅器,絲綢,用絲綢裹著的美人的主人――華陰公行禮。
禮儀讓人明尊卑,米耳當時知道一小小的邑的兒子,而且還是半蠻夷,地處偏遠,窮山惡水,草木不興的攀方的一個城邑的兒子。想要擁有這些東西,簡直就是奢望。
從此,那個“該有多好”,米耳再沒想起過。
繼承米邑后,終日游手好閑,邑中大小事務一概不管,皆托于弟,秋帶著邑中武士混跡于叢山峻嶺之中打獵,冬春回到邑中后必然要命今米叔招集十幾個女人,準備美酒與烹飪好的食物。在殿中不分日夜,飲酒作樂,荒淫無度。到第二年秋又出去打獵。就如此過了幾十年。
到頭發半白,年老色衰,當時正值冬天,米耳從女人堆中迷迷糊糊聽到“叛亂”二字。睜開眼睛,知道了攀方發生了大亂。
米耳坐起身來,向四周看了看,但看到了什么也沒在意,他只是想轉轉脖子,眼睛看到的信息被大腦忽略,他那干瘦的腦袋正被那個終于完整的念頭占據著――
“那遍布的村莊,高大的城邑,古樸莊嚴的青銅器,如絲如水,柔軟光滑的絲綢,還有穿著這絲綢的美人――要是這些都是自己的,該有多好。”
米耳眼睛微瞇,瞳孔縮小。坐了會,思緒又變得如香爐升起的煙霧,變幻不定。起身光著腳,地上的一絲涼意瞬間附骨傳至全身,那煙霧受到刺激,開始凝聚成型。
米耳追隨著這種刺激,就一步步來到殿門口,腳上的涼意雖然減弱,但那斷斷續續的念頭已經成型。從“要是這些都是自己的,該有多好”變成“都是自己的,該有多好”
米耳的衣服敞開,外面飄著飛雪,涼意從四面八方,通過全身上下億萬個毛細孔鉆進血管及內腑,但米耳心中卻一片火熱,念頭在現實的涼意與虛幻的火熱思緒下又產生奇妙變化。
從“都是自己的,該有多好”竟變成了“都是自己的。”
米耳來到殿外,滿臉激憤,甚至在米叔眼中,他臉上的皮膚開始奇怪的抽搐,泛著不自然的紅色,終于,心中那由占有欲,貪欲,淫欲組成的欲巖漿如同火山爆發――那張嘴就是火山口,終于噴涌而出。
“好!”
他雙手握拳,吼著說出了這個字。
那米耳見利而忘義,無能又無才,堅強勇敢與他無關,身居一邑之主,所以平時碰不到小挫折,順風順水,無自知之明。
反而以為自己能力天下無人能及,聽到叛亂,便心癢難忍,思緒輾轉,覺得這是天賜良機,先不出全力,讓攀侯與他的血親打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之時,自己再來一網打盡。到時這百里攀方之土不就落入自己手中。
而成了攀侯之后――“那遍布的村莊……”
米耳決定靜觀其變,事態也如他想的那樣,攀侯與叛軍雙方在攀地生死鏖戰,血流成河,互相透支著雙方的實力。
米耳甚至覺得這是自己對昊天誠心恭奉的回報――其實米耳和大多貴族一樣,平時根本想不到昊天,只有在祭祀的時候才會感覺到昊天的存在而感謙卑。
但并不妨礙米耳為自己莫名其妙,簡直荒唐的自信找個借口――那就是昊天庇佑著自己。
于是在邛邑戰況激烈焦灼的情況下,自己領著邑兵與親手放進來的蠻族共五千人,趁其不備,先被了有世仇的鹽邊邑,滅其滿門。
大仇得報加上第一次帶兵就取勝,自信心更是大到沒邊了,甚至不覺得是昊天庇佑,而是自己本身就是啟帝那種人物――他這種狂妄想法,要是為外人所知,簡直不能理解,說他是狂人,他已經超出狂人的境界了,只能當做瘋子看待――或者他本身就是個瘋子。
帶著這種不可思議的的想法,前往普邑的路上,信心滿滿的要把邛邑后方攪個天翻地覆,把各敢于頑抗的邑主通通殺掉,其妻女全部......
甚至幻想到做了攀侯之后,讓攀方所有處女召集一處供自己享樂,每座山林都要圈起來,不準任何人進去伐木打獵,只能自己打獵。
米耳邊走邊想,臉上露出狂喜的享受的表情,好像他已經是攀侯并且已經下了這樣的命令,甚至已經想象到這種美景。
上千的處女,讓她們聚集到一個專門修建的宮殿中......
“這是多美好的生活啊!”
突然之間,女人那還帶著表情的頭顱,一下子從脖子處斷掉,砸到自己臉上,滾到一邊了。然后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斷掉的脖子血涌如注。米耳張著大嘴,想減卻喊不出聲,也不知道能喊什么。
坐起身子,四周張望,目光所及,全是紅色。天上飄著濃郁的紅云,掛著帷幔的宮殿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堆人頭山丘,所有的臉都朝向自己,表情都是極其詭異的歡愉的女人臉。有興奮,痛苦……以紅色的血為基調,點綴著黑色的頭發,蒼白的臉
手臂觸及到一絲暖意,抬手一看,全是未冷的血,粘稠拉成絲狀,一個血滴掉下去。米耳發現從無數人頭山丘涓涓細流出無盡的血,眨眼之間便淹到自己脖子了。在血灌進嘴里時,終于喊了出來:
“救命啊!”
米耳猛的一起身,大汗淋漓,氣喘不止。喘息片刻,便聽到外面傳來盔甲摩擦,很多的腳步的聲音。轉頭望向門外。
“這就是你的兄長,叛逆米耳?”
進殿看著床上瘦骨嶙峋,眼球突出,頭發稀稀落落如同鬼怪的一個東西,條平應召對視一眼。條平疑惑的向條叔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