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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重復(七)

按照慣例,系長調崗到技術,可直接晉升為主任級。此時大鵬與仉師傅的關系,類似于野哥對大猛哥。由于現在公司的各部門都缺人,拆東墻補西墻已經成了人員調配的慣用之法。哪里重要補哪里,這一招在每次救場的時候都屢試不爽!至于那面被拆掉的東墻,可以再拆掉南墻或北墻來補,亦或是等公司大發展的時候再一次性修補好這副殘垣破壁!

然而所謂的大發展也只不過是個美好的期許,人人翹首以盼,卻人盡皆知它難以實現。對它失望,卻不該對它下結論,因為我們毫無確據可言。但很多人確信,這家公司的未來,一定逃不出那過往二十年的經驗。曾經的起起落落,就已經預言了它今后所要承受的風風雨雨。

走西口??!走西口!在這家公司里,但凡與生產有關的人,便都要反復走這條下車間的老路。這么多年走過來,這條路承載的是復雜的心情!

希望之中,歷盡艱辛。輝煌之中,走向下坡。蕭條之中,感受心酸。破敗之中,瀕臨黑暗。

反復的行走,回憶著那些曾經擁有,思考著哪些值得擁有。在這條路上可以有很多個‘我’,不同的是選擇與取舍,最終留下的是我們的執著。執著之中,我們笑著送別從前。繼續執著,我們感傷再也回不到從前。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真的很希望它可以通往從前,而映入眼簾的也確實仍是那個被時代所拋棄的生產車間!

生產車間里,仍是一片歡聲笑語!只不過幾年之前是產量比拼上的驕傲得意,如今是偷工省力時的私私竊喜!

若是此時車間里突然異常橫生,也許這個異常并不是很棘手,放在從前也就只是個毛毛雨,但它會在推波助瀾的作用下被無限放大。這種狀況就好像是一場競賽,看誰先著急!

其實能解決異常的人有很多,也有很多人都很清楚這個異常的底細,他們的舉手之勞也許就能換來一方安寧,但他們偏不!

安逸的生活被公司的發展而打破,在忙碌的工作中卻又看不到希望,于是很多人開始放棄,摒棄,甚至是唾棄!在這樣的情緒里,哪怕是多出一份力都是多余!

其實在這家公司里,對自己收入不滿的人又何止是野、鵬、雷!就算是那些已經給漲了工資的人,心里面也都盡是些負面情緒。

一個時段有一個時段的憂愁!

野、鵬、雷因為不能加薪而煩躁,殊不知就算是加了薪也仍會為薪水太少而憤懣!公司老總一直都在強調發展形勢嚴峻,鼓勵員工勒緊褲腰往前沖!想讓馬兒跑,又不給吃草,這一定是不合理的,于是就有了去年年底的那次破例加薪!然而就算是漲薪了又能漲多少錢呢?幾百塊錢的漲幅根本不足以幫你脫離分流機制的最底層!

加薪之后再度被現實所擊潰,這比不加薪還要讓人絕望!不加薪的時候至少還是滿懷希望,你至少還會為加薪而努力!

沒有努力就沒有英雄!

越是在這里工作時間久的人,就越是當過英雄!但此時再也沒誰想當英雄了!不知從何時開始,英雄一詞在這里竟已淪為了笑柄!也許是因為不搭,英雄的形象與這里的境遇不搭!

異常橫生,來得詭異,去之不易!

故障的設備旁,雷子拿著異常品圍著設備打轉!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在調查原因呢!難道雷子想當英雄?

英雄?

恐怕每個男孩子都會有個英雄夢!

雷子參加工作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因為人手不足而經歷了很多事情!豐富多彩的故事之中,恰有關于英雄的這一章!不論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唯有做過英雄的人,才能深知其本質!

如今社會的步伐之迅速,令得很多事物都變得快銷,就連英雄的稱號也饒是如此!在這家公司里,乃至在整個社會上,英雄的壽命都是極短的,誕生之后過不了多久便就會被人們淡忘!只有做英雄做得多了,才會在人們的心中留下些什么,留下的便是被傳誦的事跡!最終,由事跡體現實力!所以,敘寫屬于自己的故事,這便就是我們最初的努力!這也應當是我們永遠的努力!

雷子在三年前剛入職的時候,他經常會在設備旁長時間觀察一套機械動作,或是將產品的某種異?,F象放在顯微鏡下反復觀察。他總是用極大的耐心來做這種極不起眼的小事,然而做這種不起眼小事則正是敘寫故事的過程。

寫故事是個逐漸積累的過程!從一筆一劃到逐字逐句,再到段落篇章。緩慢的拼湊之中,展現的是劇情和篇幅上的雙重變化。這樣的故事至此已經拼湊了三年不止!在這三年之中,繁復化作了簡單,難以操控也變得信手拈來。由陌生到嫻熟,這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一種刻意的練習。

經過這三年,雷子似乎是變了!工作中的嫻熟操作,反倒讓工作變得索然無味。重復變得簡單,讓好奇和激情被全盤泯滅!

在雷子剛來公司的時候,就曾有人對他說過“你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這句話也許是在詛咒,畢竟這些新人在工作上實在是認真得有些過分。這也有可能是個預言,畢竟說這話的那些老師傅統統都是過來人。然而此時看來,這句話似乎并沒有錯!

起初,雷子每到周日晚上該回公司宿舍的時候,都是懷著一種無比激動的心情,這就像是一周一更的周播劇,其中的魅力只因期待而精彩!

而如今呢?如今就像是行尸走肉地例行公事,毫無挑戰感和新鮮度可言!在周日晚上的返鄉路上,身體里滿是抗拒!抗拒,是因為找不到前方的意義!說實話,我們就連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栽進了老師傅的預言里!此時此刻,腦海里縈繞不去的仍是那句話“你所做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

所謂的‘意義’向來都是辯證而言的!別人的看法是一回事,你所守護的永遠都在內心的最深處!心底永存的,是不受外界變化而改變的東西!這樣東西可以被稱之為‘原則’,也可以有其它叫法,但不論如何稱呼,它都會始終如一。

這就是雷子此時為什么會在車間里圍著設備打轉的原因!盡管這家公司已經變了,變得不能再成就誰的英名,但總有一些執拗的人會繼續秉承著內心之中的責任感。

英雄不再,努力已矣?

不!

在起初之時,我們努力的動機是很單純的!功成名就是個遙遠的期盼,無愧于心才是我們行事為人的第一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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