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妹妹來叨擾你了。”蝶翠進得門來,規規矩矩行了個福禮。
蝶舞故意輕咳一聲,裝得有氣無力的樣子,道:“我有點不舒服,妹妹隨便坐吧。”心里卻巴不得蝶翠即刻消失。
“聽說姐姐好事近了,妹妹特意來送賀禮。”蝶翠笑盈盈地把手里一個填漆小匣子交給靜荷,自己搬了個杌凳,坐在蝶舞旁邊。
看這樣子,一時半會兒是不準備走了。蝶舞索性把丫鬟們遣了下去,也省得她們聽了閑話心里憋悶。
“姐姐,你說你怎么會這么命苦呢?”蝶翠握住了蝶舞的手,滿臉同情。
蝶舞只覺得頭皮發麻,強忍著沒有把手抽回來。
蝶翠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蝶舞,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題,語氣很是惋惜:“那位寒將軍,要說起來是哪里都好。且不說是萬里挑一的美男子,又是少年成名,如今揚名天下,若是沒有那種嗜好,姐姐就算屈居為妾,也算是找了個好人家啊。”
“嗜好?什么嗜好?”蝶舞明知自己是被打擊的對象,還是忍不住問道。
“哎呀!原來姐姐還不知情啊。”蝶翠佯作驚訝,往蝶舞跟前湊了湊,神秘兮兮地道,“寒將軍平日出門消遣,十有八九都是去那種地方。”
蝶舞下意識地猜測道:“青樓么?”
“若是去找青樓女子倒也罷了,可我聽人說……”蝶翠咬了咬唇瓣,猶疑片刻,下了狠心似的道,“嫁給他的女子都是守活寡的命,他、他只喜男風。”
那么,就是說寒燁昭是個聲名遠播的斷袖,翻譯成她熟悉的概念,就是同性戀。這個,她得承認自己不夠開放,實在是接受無能。蝶舞抽回了手,以手掩面,擋住糾結到了一起的眉目。
蝶翠在一旁唉聲嘆氣,“你說,姐姐怎么就被賜到了他府中呢?這后半生可怎么熬過去啊。”
蝶舞的手無力地垂下去,瞥了蝶翠一眼,捕捉到了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就不能做戲做到底,忍到回房再笑么?蝶舞忍著心頭的不快,定定地看著蝶翠。
蝶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尷尬地笑道:“姐姐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只是覺得妹妹愈發好看了。”蝶舞瞇了瞇眼睛,笑,“這樣的美人胚子,就算是喜男風的人見了,怕是也要忍不住心動吧?待我日后服侍寒將軍的時候,定為妹妹美言幾句,說不定就成就了一樁好姻緣呢。”說著略顯興奮地拍了拍手,“倘若此事成了,我豈不是成就了一段佳話?”
蝶翠嚇得慌手忙腳地站起來躲到一旁,“姐姐,姐姐,這玩笑可開不得!妹妹是好心來給你提個醒而已,你可不要多想了。”
蝶舞寒了臉,“你再不走,我可就不能不多想了。”
蝶翠逃難一般奪門而去。
蝶舞心里異常煩悶,忍了半晌,還是發了火,把手邊的白瓷茶碗狠狠摔到了地上。
主母做到鐘離薇這地步,也算是件奇事了。后院所有人都把她的一言一語當做圣旨一樣奉行,而寒燁昭和前院的家丁則完全對她視而不見。
大婚第二日清晨,寒燁昭和她一起進宮謝恩之后,至今再也沒見面,偶有交流,是靠小廝傳話。謝恩之后,應該去拜訪他的親眷,得到的回話是在京城舉目無親,三日回門,他請她自己回去,要為他安排她的兩名侍女……如今的兩位姨娘侍寢的日子,回音是沒有必要。
成婚十日后,鐘離薇認清了一件事:寒燁昭根本就沒把成親當回事,在行動上證明了根本就沒意識到府中多了一個女主人。莫說和她同床共枕,就連見面都是奢望。他在府中走動的只有前院和建在后花園的暖閣、易安居,后院只是他不得不經過的地方。
管家帶人在期云閣里忙碌了幾日,鐘離薇才得知他們在著手準備寒燁昭納妾之事。費了一番功夫,才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不介意納妾這件事,介意的是寒燁昭給未進門的慕容姨娘準備的住處。期云閣也建在后花園,東面是暖閣,后面是易安居,意味著寒燁昭是把這位姨娘安排在了他的視線之內。這不是明擺著對她不信任給她難堪么?
誰都知道他二人你不情我不愿,可既已拜過天地,成了名義上的夫妻,日常總要給彼此幾分體面吧?但是他偏不,她若是氣性稍大一點,十日已足夠被他氣死五回了。
這晚,鐘離薇思前想后,還是決定主動去見寒燁昭。照目前這情形,若等他先來尋她,是做夢也不會發生的事情。人生還有幾十年,她不能一直這樣坐冷板凳,默默凋零在這座府邸之中。
鐘離薇走進暖閣的時候,寒燁昭正盤腿坐在太師椅上,看著對面墻上的畫卷。
鐘離薇福身施禮,“將軍。”
寒燁昭抬手示意免禮,“坐吧。”
鐘離薇落座后,抬頭看了看畫卷,神色漸漸有了幾分神往,“若能過上這樣詩情畫意的生活,也不枉來人世走一遭。”
寒燁昭的笑容一瞬而逝,“描畫出來的東西,大多求而不得。”
能接她的話,說明他的心情還算不錯。鐘離薇試圖通過他感興趣的話題來了解他,含笑問道:“妾身雖不善畫,倒還有幾分眼力。此畫沒有落款,功底卻不輸名家,不知是出自誰手?”
寒燁昭回答了,跟沒回答沒什么兩樣,“一位故人。”
“畫中男子定是將軍,不知那位女子是誰?這樣的好福氣。”鐘離薇并無恭維的意思,眼前這男子,如今可是美人近在咫尺卻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