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蝶鈺挽住大太太的手臂,“事情過去了這些時日,爹爹也沒再說什么,您又何必耿耿于懷呢?”
大太太臉色不豫,“他把蝶舞交給了顧姨娘,你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你還要他說什么?”說著,看了蝶鈺一眼,愈發(fā)頹唐,“若不是你背著我做出那種蠢事,我怎會落得如此被動?原想著一個妾室,年深日久,總會有把柄落到我手里。可你看現(xiàn)在成了什么樣子?我這些年的心機,都白費了。”
“那又如何?難不成那胖子就能成氣候了?難不成昊軒就不敬著您了?”蝶鈺想起蝶舞對自己的奚落,心頭一沉,怨恨更重,“顧姨娘教蝶舞和我們最對,能教一時,還能教一世么?只要能讓蝶舞出錯,您不就能順勢懲戒她了?”
“這種事,你想想也就算了,再不可亂來!”大太太的語氣毫無商量的余地,“蝶舞若真是個禍根,你想不讓她出錯都難;她若真的改過了,反倒會適得其反。如今最重要的,是讓你爹爹對你改觀,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才是正經(jīng)。眼下,我的話在他那里是沒分量了。”
聽到這一番話,不安、失望、恐懼,齊齊涌上蝶鈺的心頭,“娘……”她怯懦著,猶豫著,滿腔的話,不知從何說起。
“日后,和蝶舞親近些,若能時常到她房里走動就更好了,你爹爹知道了,心結(jié)也就慢慢解開了。”大太太面露倦容,“你回房吧,別再想那些個沒用的了。”
“娘!”蝶鈺眼中已有淚光,“您不管女兒了么?”
“你……”大太太已有怒意,“莫非,你還在想著段家那門婚事?”
“娘,我們兩情相悅,難道不是一段好姻緣么?”蝶鈺語帶哭腔,“爹爹只是礙于情面才去退了親,日后,會答應的。娘……”
“說的都是些什么話!”大太太臉色鐵青,手重重地拍在炕幾上,“他即便對你有三分情意,行徑卻無一絲磊落,時至今日,你竟還沒看清!你以為你爹爹是疼惜你才不忍責怪的么?他是顧著顧姨娘和蝶舞才不與你計較的!”
“不是的,娘,不是的!”蝶鈺掩面哭了起來。
大太太看著自己執(zhí)迷不悟的女兒,滿目凄然,“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居然一心要嫁蝶舞都不屑的人,居然這么不爭氣!”她的神色逐漸恍惚起來,“昊軒是唯一的男丁,我不能動,不能讓他成為家族敗類。我只能毀了蝶舞,讓那個賤婢心疼,讓她怨恨,讓她一生都不安穩(wěn)。可結(jié)果呢?她們得償所愿了,你卻給我雪上加霜!”
“可是,娘……”蝶鈺抽泣著。
“段家那門親事,真有那么好的話,我怎會平白便宜了蝶舞!”事到如今,大太太只得道出實情,“你知道他的原配是怎么死的?是被他活活打死的!若沒有這一折,他儀表堂堂,怎會和蝶舞定下親事。”
蝶鈺的哭聲戛然而止,一雙玉手緊緊抓住了大太太的衣袖,聲音顫抖著連聲追問:“您怎么到今日才告訴我?您說的是真的么?您是不是在騙我?”
“平時看你是個聰慧穩(wěn)重的,我怎知你連這些都看不出,我怎知你會做出那等丑事!虧得你平日里還有臉說蝶舞怎樣不堪,你又比她強了多少?”大太太甩開蝶鈺,神色凜然,“如今你已知道那是個什么人,就趁早斷了念想吧!”
“我不信,我要去見他!我要當面問清楚!”蝶鈺下到地上。
大太太卻揚聲喚來房里的兩名大丫鬟,“去把二小姐送回房里,給我看緊她!沒我的話,不許她出門半步!”
兩名丫鬟一左一右,扶著蝶鈺往門外走去。
蝶鈺忽然仰頭大笑了起來,隨后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大太太,緩緩地道:“看緊我?晚了。”
大太太神色大變,“你又做了什么蠢事?”
蝶鈺神色恍然,“過一兩日,就見分曉。”
“你到底做了什么?”大太太厲聲問道。
蝶鈺神色愣怔,心神不知游蕩到了何方。
“說蝶舞不識大體,說蝶舞不知輕重,說蝶舞癡傻。”大太太下了地,喃喃地絮叨著,走到門口,抬起手,一下一下掌摑著蝶鈺,“你哪一點強過她了?你還不如她!她最起碼不會這么自以為是!”
蝶鈺也不躲閃,嘴角慢慢淌出了血。
兩名丫鬟費了好大力氣,才勸住了大太太。
大太太形容枯槁,“我忙了這些年,原來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她重重地嘆息一聲,凝思片刻,“中午吩咐廚房,給大小姐做幾道她平素愛吃的菜,讓堯媽媽送過去,留意那邊有什么動靜。”再看一眼蝶鈺,揮了揮手,“把她關(guān)到耳房,細細盤問她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中午,蝶舞想起了堯媽媽一早送過來的糖果、糕點,小小的掙扎了一下,猶豫著要不要解解饞,用攢盒里的東西代替午飯。
真沒用!理智很快戰(zhàn)勝了饞蟲,蝶舞小小的鄙視了自己一下。
剛坐在餐桌前,堯媽媽又帶著小丫鬟來了,送來了大太太特意命廚房給她做的豐盛的飯菜。
桂花醬雞、八寶野鴨、西湖醋魚和鴿蛋魚翅湯,蝶舞還能夠抵擋,而油燜大蝦、梅菜扣肉就讓她有點兒受不了了。尤其是那道梅菜扣肉,一看就知道做的入口即化,那肉香,對于她這個食素多日的人,真是莫大的誘惑。看看這些大魚大肉,再比照一下原來打算要吃的什錦豆腐、清炒豆芽和涼拌海帶,蝶舞真的郁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