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小廝諂媚地笑著,從衣袖里拿出一封信箋,恭敬地遞給蝶舞,“富春園的李老板久不見小姐,甚是惦念,特意找到小人傳遞書信,盼望大小姐閑暇時去戲園一聚。”
“哦?”蝶舞心念一轉,臉上的狐疑就變成了欣喜,“真有這等好事?”
小廝笑道:“小人怎敢哄騙大小姐。”手上的信箋,又往前遞了遞。
“我這幾日正煩悶不已,不知去何處消遣,你就做了及時雨。”蝶舞這樣說著,卻不去接信箋,摸了摸衣袖、腰間,“你看看,我也沒帶銀兩,這可如何是好?”
小廝的言語很中聽,“能為大小姐分憂,已是小人的福分,怎敢拿您的賞賜。”
“這么會說話,不但要賞,還要重賞!”蝶舞大加贊賞,又回頭望了望蘭園,“你運氣好得很,姨娘不在房里,走,隨我進去領賞。”錦帛動人心,她就不信這小廝能抵擋得住銀錢的誘惑。
“不必了,不必了。”小廝推辭著,眼睛卻亮了起來。
“你不要賞錢,我怎么好接下信箋呢。”蝶舞轉身邁步,“快跟我走吧,若是方便,稍后你可隨我一起去戲園子找些樂子。”
“大小姐真是菩薩心腸。”小廝胡亂奉承著,滿心歡喜地跟著蝶舞走進蘭園。
“小姐,這是……”
含桃看著那名小廝,很悲觀地聯想到小姐舊病復發了。以前,小姐就總是收買游手好閑的小廝,和他們一起溜出府四處閑逛。原以為大老爺已經把閑雜人等清理干凈了,沒想到,還是有漏網之魚。
蝶舞語聲輕快地吩咐道:“含桃,把他帶到東廂房,好生招待。”又低聲對小廝道:“你且用些茶點,我去準備準備。”
小廝更加歡喜,連連點頭。
含桃很不情愿地帶小廝去了東廂房,命小丫鬟沏茶倒水,轉身出來時,見靜荷匆匆忙忙的出了通街的側門,小姐則走進了書房。有了前車之鑒,又有顧姨娘的再三告誡,她必須要阻止小姐。打定主意,走進書房,卻見小姐正站在書案前研磨,似乎并無出門的意思,她勸阻的話就梗在了喉間。
“去取些散碎銀兩給那名小廝,跟他說出府后還有重賞。”蝶舞沒有隱瞞,把剛才的事和盤托出,語氣更加鄭重,“我已經叫靜荷去前院請管家了,你務必幫我把他穩住。”
含桃這才明白小姐意欲何為,心里的煩躁頃刻散去,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蝶舞手上的動作未停,浮在唇邊的笑容,越來越冷。既然有人看不得她清凈度日,既然處心積慮要看她的笑話,那么,她也只好使些手段了。
研好磨,習了一會兒字,靜荷回來了,氣喘吁吁地稟道:“小姐,管家來了。”想必是跑了個來回。
“請他進來。”蝶舞放下筆,給靜荷理了理被風吹亂了的發梢,“辛苦了。”她特意交待的,讓靜荷走側門出府到前院,回來時也要和管家從側門進來,從而避過內宅眾人的視線。這樣一繞,路程就不短了。
靜荷就露出了率真的笑容,“沒誤了小姐的事就好。”說罷,轉身去請了管家進來。
管家進門就誠惶誠恐地告罪:“小人失職,請大小姐責罰。”大老爺這些年來大多時候都歇在顧姨娘房里,如今就等于是把長女安置在了自己眼前。大小姐若是因為外院的人出了什么差錯,對于他,丟掉飯碗都是輕的。
“我請你來,并非興師問罪。”蝶舞簡單地說明用意,“只是想請你把人帶回去,查清緣由,而且,我不希望有別人知道此事。你能幫我這個忙么?”
是很客氣的言辭,管家卻不敢有絲毫松懈,“小人定會小心行事,不會讓此事傳揚出去。”心里卻已認定,一定是顧姨娘教大小姐這么處理的。否則,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讓大小姐數日之內就洗心革面。
“那就有勞了。”蝶舞叫靜荷送管家出門,又提筆寫字。
靜荷回來后,沏了杯熱茶,放在書案上,很不理解地問道:“小姐,您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大老爺和大太太么?”
“我說,不如讓管家說。”蝶舞笑道,“你想想看,我以前鬧成了那副樣子,就算親口告訴老爺,他恐怕也會以為我是故意討巧賣乖,鬧不好還會讓他心生反感。”
靜荷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還沒轉過彎來,“可是,您不是和管家說不讓別人知道此事么?”
“傻丫頭。”蝶舞耐心的解釋道,“這件事可大可小,管家查明緣由,多半會主動向老爺請罪。就算隱瞞下來也無妨啊,可以讓人吃個啞巴虧。”
靜荷思索片刻,綻放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是這個道理。有些事,越是不讓人說,他越是害怕,反倒會和盤托出。再說,誰都能想到,您會把這件事講給姨娘聽。換做奴婢是他,也會主動向老爺請罪的。”說著,語聲更加興奮,“其實,讓心懷叵測的人吃個啞巴虧也不錯,讓他們蒙在鼓里,我們在一旁看戲,多有趣!”
靜荷語聲未落,門口就響起了少年人的語聲:“什么事這么有趣?”
蝶舞轉頭看去,有些驚訝,是慕容昊軒,不知管家怎么還把他驚動了。
靜荷慌忙屈膝行禮:“大少爺。”
昊軒微一頷首,解開黑色斗篷,隨手遞給靜荷,露出里面的藏青色刻絲藤紋錦袍,走到蝶舞面前,語聲溫和:“姐姐可痊愈了?昊軒一直沒來探望,還望姐姐莫怪。”一言一行都透著穩重,眼神卻有些困惑,像是覺得眼前人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