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快過來呀,這里有肉肉吃。”一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所有的哀痛之音。
庭院那頭,草叢中有一少女,生得天真無邪,鵝子臉白嫩得跟陶瓷娃娃一般,扎兩個丫髻,尤其醒目的是一身碎花衣裳,處處都是補丁,一層又補一層,她撐著膝蓋,半蹲著身子,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盯著草叢深處,紅撲撲的小臉蛋洋溢著快樂的笑容。這時雜草深處一條小白蛇緩緩爬出,圓圓的小腦袋翹起,靈活的小眼睛骨碌碌地閃著幽光盯著少女看。
“燕兒,快把小白的午餐拿來。”少女說罷,已經蹲下身去,白嫩地跟蓮藕一般的小手輕輕撫摸著小白蛇的腦袋,同時看向旁邊嚇得直哆嗦的丫頭燕兒。
燕兒提著魚簍,瑟縮立在一旁,戰戰兢兢地從魚簍里抓出一只青蛙,迅速地遞到少女手上,然后又像珠子一般彈回原地,“九小姐,能不能不要把小白叫出來,燕兒怕。”
“小白可怕嗎?為什么我不怕呢?小白,你說說,為什么他們都怕你呢?”少女若有所思,歪著腦袋想了一陣,似乎想不明白,于是小手一抓,將小白蛇捧到懷里,然后將手里的小青蛙遞過去,小白蛇一張口就將其吞了下去,接著似乎很高興地吐了吐蛇芯子,嚇得燕兒連連后退。
這九小姐不知怎的,什么不好養,偏偏養條蛇。三個月前,小姐摔了一跤,足足睡了三天才醒,這一醒來就嚷嚷著要養蛇。
其實九小姐天資不及其她八位小姐,生母死得又早,傳聞:九小姐明珠出世之時,天泛紅光,相士判曰:此女命犯孤星,克夫克子。因有此一說,丞相老爺更是不待見她,唯有太夫人慈愛,時常還關心一下這癡傻的九小姐,小白蛇還是她買來送給小姐的呢。
“臭丫頭,誰準許你來前院的?”在丞相府,除了陸鶴,二夫人雷氏便是作威作福,一向的規矩,她笑的時候,沒人敢哭,她哭的時候,沒人敢笑。這不,九小姐天生癡傻,不懂得察顏觀色,這邊雷氏和八小姐哭得死去活來,她還敢在那邊笑得不亦樂乎,這便是犯了大忌。雷雪霜怎會饒過她,此時女兒要嫁給那混世魔王,正好這一腔怒氣沒地兒出了,用絹帕拭去眼角的淚,一雙精致眸子瞪得圓圓的,恨不得要把那丫頭撕了吞下肚里。
九小姐一聽是二娘的聲音,整個人嚇得一顫,小白蛇圓乎乎的小眼睛亦是倏地一瞪,嗖得一聲鉆進她的長袖里,不再出來。“二娘,珠珠不敢,珠珠是帶小白出來曬太陽的。”
邊說還邊向燕兒身邊縮了一下,一雙明亮的大眸頓時添了幾分暗淡,埋著頭,連看都不敢看前方。
“你竟敢帶那惡心東西來前院曬太陽,膽子不小!”早聽說那癡傻丫頭養了一條什么蛇,但她一直住偏院,雷氏住正院,互不相干,倒也懶得管她了。如今雷氏處在怨氣頭兒上,可憐怕是那小白蛇今天沒活路了,“來人啊,把這臭丫頭的惡心東西拿到廚房,烹殺了!”
音剛落,雷氏身邊的幾個老婦便兇神惡煞地將九小姐圍住,拖得拖,抓得抓,誓要把那條鉆進她袖里的小白蛇給找出來。
“二娘、爹爹,你們饒了小白吧,珠珠給你們磕頭了。”九小姐嚇得直捂袖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頭。
燕兒和九小姐是一塊兒長大的,九小姐這些年來在府里吃得苦她可都看在眼里,眼見著這么多人欺負小姐,她一時什么也不顧了,不知哪來的勇氣,將手中的魚簍狠狠朝那些老婦身上扔去,那些個青蛙呀、水蟲呀爬得她們滿身都是。
“死丫頭,你造反了!”其中一個惡老婦見是燕兒所為,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來了,二話不來,長臂一掄,將她掀倒在地,接著狠狠踢她兩腳。
九小姐見燕兒受欺負,趕緊護上去,又是一個勁兒地給雷氏、陸鶴磕頭,“爹爹,二娘,你們饒了小白、饒了燕兒,你們叫珠珠做什么,珠珠就做什么,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可憐少女,臉上、身上磕得滿是青草,一臉泥污。
只是那雷氏,卻依然一臉冷漠,無動于衷。
“住手。”是陸鶴的聲音,雷氏管教府中之事,他向來不多言的,今天卻有些例外,他居然為了這癡傻丫頭插了手。
“老爺……”雷氏倏地一驚,看一眼身旁臉色清冷的陸鶴,用絹帕抹了抹淚,頓顯柔弱,滿腹委屈模樣,“老爺,明珠自小沒了娘,妾身只是想管教管教她,免得她以后嫁出去丟咱們陸家的臉。如今瓊兒怕是沒出路了,妾身不能再叫陸家任何的女兒敗壞門楣了。”
說罷,還真又擠出兩行清淚來。
“爹,瓊兒不要嫁。”陸海瓊嬌美的臉上,淚滴未干,一雙漂亮的眸子哭得跟紅桃子似的,好生可憐。
陸鶴轉向海瓊,臉上的清冷化成憐愛,“放心,爹不會叫你嫁給那般不堪之人,哪怕他是皇子。”說罷,深沉的老眸里多了一道凌厲,瞍得一下掃向跪地求饒的九女兒陸明珠,負了手在身后,遞了個眼神給那些老婦們,叫她們散去,緩緩行進前來,“明珠乖,起來。”
他居然拉了她的手,滿臉慈祥。
聲音,好柔,好親切。
陸明珠只是呆呆地望著父親,依然是一臉的純真,有人不打燕兒,不搶小白,自然她笑了,笑得開心,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草屑和眼淚,鼓起小嘴,問道:“爹爹不搶小白,不打燕兒?”
“爹答應你不打燕兒,不搶小白,但明珠剛才也說了,爹叫你做什么你都做?”陸鶴的眼眸里閃出一抹精明,海瓊自然不能嫁給混世魔王,他的瓊兒是京城第一才女,只有將來的太子將可稱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