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雯順著背影消失的方向,加速沖出人群。他好像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在她的眼中只能看見一個若即若離的背影。她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解開困在心中多年的疑團。穿過喧鬧的大廳和空曠的走廊,他們在幽暗的花園深處停了下來。
伊雯放慢腳步,周圍安靜的掉針可聞,她的內心卻翻涌澎湃。看著熟悉的身影漸近,她的眼眶濕潤了,縱如伊雯一樣堅強的女孩,此刻也如細雨般溫柔。
他緩緩的轉過身,一臉笑意的看著伊雯,雙眸如星辰般熠熠生輝。看的伊雯一陣眩暈,相思與委屈的情愫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淚水滑落。
他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而她不爭氣的淚水卻突然像決堤般傾瀉而出,此時無聲勝有聲。時間停滯不前,微風迷醉,皎潔月色盡顯柔情。
良久,伊雯打破沉默:“羅杰,你為什么要悄無聲息的離開?”
羅杰輕嘆一聲:“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的人是杜飛,沒想到你會報考科大。”頓了頓,他又接著說:“我們沒有開始,也不存在結束,給你的紙條只不過是我自己青春的一個句號。”
伊雯死死的盯著羅杰說:“你騙人,我已經查過了,你報考的也是科大,而且你已經被錄取,只是你放棄了學位,沒來上學。”
“這不很明顯嗎,更說明不了我不想和你在一起?”羅杰語氣冰冷如霜,一字一句扎進伊雯柔弱的內心。
看著伊雯劇烈起伏的肩膀,羅杰又說到:“呂伊雯,別這么幼稚了,你爸是公安,我爸是混混,我和你壓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你為什么總要出現在我身邊?那輛白色的車怎么解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經常跟蹤我。”伊雯不死心,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羅杰淡然的點了一根煙說到:“我承認,我是跟蹤你,只是想從你哪里獲取一些對我們家族有用的東西罷了。”
“你走吧,從此以后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伊雯語氣恢復了平靜。
以他對伊雯的了解,羅杰清楚從此以后他們就徹底淪為路人,這種平靜的語氣代表了這個倔強女孩最后的決絕。他不再說話,安靜的轉身離開,消失在忽明忽暗的通道深處。
伊雯只感覺胸口憋悶到每次呼吸都能帶來一種刀割般的痛楚,她伸手卸下勃頸上的水晶項鏈,淡紫色的水晶溫潤迷人,這是母親送給她的禮物。項鏈與水晶的連接處是一個銀質的橢圓卡扣,她擰開卡扣,里面竟是中空結構,她小心翼翼的從里面捏出一個極小的泛黃紙條。
她顫抖著將紙條鋪開,上面赫然寫著蒼勁有力的幾個小字“科大見!——羅杰”。她看著紙條上熟悉的字跡,陷入恍惚之中。
那是屬于高三畢業季的最后幾天,也是最瘋狂的幾天,有人當了三年舔狗而不自知,有人告白失敗在借酒澆愁,也有人發了瘋一樣把所有的課本付之一炬……當然,也有很多甜蜜的事情發生,有情侶相互約定在同一所大學見面,有突然被告白的男生摟住女孩熱吻……很多人在此刻卸下了包袱、枷鎖,恣意釋放青春。
記得最后一節晚自習,呼呼的風扇聲伴隨著竊竊私語聲,使空氣中也夾雜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浮躁。伊雯戴著耳機隔絕周圍的噪音,一抬頭,杜飛帶著幾個跟班闖到了她跟前,大咧咧的說:“瘋女子,你準備報哪所大學?”
“要你管!”伊雯從來沒有好好的和杜飛說過幾句話,兩人屬于天生的冤家。
后面的幾個跟班立即起哄起來:“杜少爺不行啊,牛吹爆了,三年都沒拿下豌豆公主,趕緊請客……”
杜飛也不惱,仍是一臉壞笑的盯著伊雯說:“配合一下,讓我吃頓酒?!”說完還故意挑了挑眉毛。
伊雯怎么能咽下這口氣,右腿抬起一腳向杜飛腦門踢去。杜飛畢竟是體育生,人高馬大又身手矯健,一抬手就握住了伊雯的腳腕,讓伊雯得腿金雞獨立似的下不來。
“你……”伊雯又急又羞,卻毫無辦法。
“鬧夠了沒,杜少?”羅杰睡眼惺忪的從課桌上爬了起來。
杜飛歪著頭看了羅杰一眼說:“咋滴,羅少也對豌豆公主有興趣?”
“哈哈……這脾氣,這身板還是算了。”羅杰聳聳肩。
“你們兩個混蛋鬧夠了沒?”伊雯被人架著一條腿,還像件商品一樣被討論來討論去,瞬間暴怒,右腿陡然發力向下劈去,硬生生的掙開了杜飛的手,緊跟著一個回旋踢直奔杜飛腦門而去。
杜飛在猝不及防下被伊雯掙脫,還順勢吃了一腳,白凈的額頭上一個精致的黑色格子腳印震驚全場。沒有人敢說話,只能聽見電風扇呼啦啦的聲音。誰知杜飛卻跟沒事人一樣,從伊雯前排一個眼睛男那皺巴巴的英語本上扯下一張紙在額頭擦了擦,說到:“果然合我胃口,三年拿不下,還有四年時間,現在你欠我第一頓飯哦。”說完轉身向教室外走去,跟班們也一哄而散。他臨出教室門時又說了句:“羅杰,喝酒去不?”
“走!”羅杰趕緊從座位上起來,生怕多待一秒,他就要承受伊雯的怒火。沒人看見他的右手迅速地如蜻蜓點水般碰了一下伊雯的左手。
嘈雜的教室終于安靜了下來,這時半躺在辦公椅上,扇子蓋面的班主任也從睡夢中清醒,他環顧四周自言自語到:“我老王頭帶的班,班風就是好。”
“切……”學生們噓聲一片。
伊雯看著手心這個類似半根火柴棒大小的紙條不知所措,趁周圍同學不注意,她悄悄打開一看,臉上竟露出了少女獨有的羞澀,嘴上卻說到:“這個白癡!”
當在班主任處看到羅杰科大的錄取通知書時,她的內心比吃了蜜還要甜,以至于連平時看不順眼的王老師也似乎有了幾分書生意氣。人往往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在乎,當得知羅杰并沒有按時來報名后,她焦急萬分,嘗試多種方法聯系他都毫無結果,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任何消息。就這樣在不斷地尋找與掙扎中,四年時間匆匆而過,但那個模糊的影子卻更加清晰,尤其是夜深人靜時,常常令她輾轉難眠,她始終搞不明白這到底算不算愛情,還是只是一種類似于愛情的單戀。她從來沒有糾結過自己為什么會深陷進去,只是迫切的希望能再見他一面。女孩子的內心一旦住進去一個人,是不會輕易被抹去的。
只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切都是一場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心中的男主角竟然沒有半分鏡頭。或許他說的對,沒有開始,何來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