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鐮刀閃電般劃過，鋒利的刀刃切開了厲鬼的妖力，將它的靈魂鉤在了刃尖上，一支招魂幡伸過，將勾住的靈魂拘走。

“沒完沒了的，都抓了這么多了，那個小子真會給我們找麻煩。”鬼使黑不耐煩地揮動著手中的黑色鐮刀抱怨著，“放出這么多冤魂叫我們收拾，自己拍拍屁股跑了。”

白色招魂幡在一只纖細的手中抖了抖，持物的主人笑著說道：“可不要這么說哦，超度亡魂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他能幫我們將它們從大妖怪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就是大忙了，畢竟我們可打不過那么大的妖怪。”

“好吧，不得不說那個小子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我們了，說不定老太婆都不是他的對手了。”鬼使黑握著黑色鐮刀甩了個圈，扛在了自己肩頭，說道。

“閻魔大人要鎮壓封印，能表現出來的實力自然不高，若是她老人家全力出手的話……不過這也僅僅是現在，畢竟無名閣下太年輕了。”鬼使白擎著招魂幡走在鬼使黑身邊說著。

“是啊，那小子還這么年輕，我們像他這么年輕的時候都還渾渾噩噩著……”鬼使黑目光游離，似在回憶往事。

“我們？”鬼使白疑惑地扭過頭，笑著道：“成為鬼使后就沒有生前的記憶了，你有之前的記憶你自己什么樣知道，怎么把我也帶上了？“

鬼使黑愣了一下，呵呵苦笑了一下，“也是啊，早已不記得了。”

“吶，白，你成為鬼使的愿望是什么？”鬼使黑一掃吊兒郎當的態度，冷靜地說道。

“誰知道呢，不過只要你的愿望完成了，我就能夠去尋找我的記憶了，所以啊，你的愿望是什么呢？”鬼使白轉過頭來，笑瞇瞇地看著。

“我啊……”鬼使黑沉默了一下，剛要張嘴，忽然兩鬼使一起抬頭望向了遠處的山上。兩鬼使對視了一眼，瞬間拔高速度沖向了那一邊。

山體并不高，卻透著濃烈的陰氣，半山腰有一個天然的洞穴，一股惡意的氣息從其中散發出來。兩鬼使沖到洞穴口的時候，其中傳出來了一聲稚嫩的哀嚎，讓人心頭一震。

鬼使黑當頭沖了進去，洞穴內部空間不小，一個陰暗無光的穴道深處，一張冰冷的石床立在那里，上面躺著一個白衣的孩童。而在石床的前方，一個黑衣的男童無力地伸著雙手擋住石床，在他前方的，是一個渾身散發的黑色陰氣的厲鬼！此刻厲鬼的陰氣正纏在黑衣男童身上，侵蝕著他的魂魄作為強化自身的養分。

“大膽孽障！竟敢禍害人間！”鬼使黑幾乎是一瞬間便斬下了手中的鐮刀，厲鬼發現了鬼使黑的攻擊，瞬間向后退去，鐮刀的刀鋒從陰氣間斬過，斬斷了陰氣的連接。失去牽引的黑衣男童失去了支撐，倒了下去。鬼使白立刻跑了上去，接過男童，向后退了兩步。

厲鬼眼見食物被搶走，立刻嚎叫著想要沖過來，鬼使黑急忙一鐮刀劈過去，卻被厲鬼敏捷的一個閃躲避開，向著鬼使白撲去。鬼使白冷靜地將黑衣男童放在地上，然后將招魂幡往地上一插，雙手結印喝到：“無常索命！”

無數的鬼魂以招魂幡為圓心向外散發，伸出長長的手纏在厲鬼身上，遲緩著厲鬼的動作。一把鐮刀自后方斬過，將厲鬼劈散，碎落的魂魄被鐮刀粘走，塞進了鬼使白的招魂幡里。

“沒想到在這里意外遇到一只惡鬼，這個小娃娃怎么樣了。”鬼使黑收起鐮刀，和鬼使白一同在黑衣男童旁蹲下。

“情況不容樂觀。”鬼使白搖了搖頭，“他的靈魂被吃了大部分，恐怕已經意識不清了，若不能補齊魂魄的話，可能會導致剩余的部分魂飛魄散。”

“麻煩了，魂魄殘缺，就算救回來了……”鬼使黑搖了搖頭，用憐憫的目光看著黑衣童子。

“請一定要救救他！”稚嫩的求救聲在倆鬼使身后響起，他們回過頭，只見石床上的孩童不知何時已經醒來坐了起來，對著他們哀求著。

鬼使白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說道：“可是……他的靈魂已經殘破，我們救不了他。”

白衣童子愣了一下，隨后問道：“是不是修補好他的靈魂就可以救他？”

“理論上是這樣，但……”鬼使白猶豫了下，沒說出下面的話。

“用我的吧，我的靈魂可以給他！”白衣孩童說得很堅決。

鬼使黑愣了一下，問道：“為什么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會死？”

“沒關系。”白衣孩童強顏歡笑著說：“本來被獻祭的就是我，我不能看著他為我死去。”

“哪怕用你的生命來換？”鬼使黑一臉凝重地問道。

“黑？！”看到鬼使黑有答應的傾向，鬼使白驚叫出聲。

“可以。”白衣童子堅定地說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好吧，我們可以實現你的愿望，但代價除了你的生命之外，還有記憶。”

“黑！你真打算給他簽契約？他還這么小！”鬼使白拉住他，想要阻止道。

鬼使黑看了鬼使白一眼，淡淡地說道：“我們沒有資格去拒絕他，白，別忘了我們也是簽訂了鬼使契約去實現愿望的人。”

鬼使白看到鬼使黑的堅決后愣了一下，收回伸出的手不再說話，將手中的招魂幡，插在了地上。

鬼使黑點了點頭，手握鐮刀走向了白衣孩童的另一側，橫舉起鐮刀，問道：“準備好了嗎？”

“嗯。”白衣孩童看了昏迷的黑衣童子一眼，點點頭道。鬼使黑伸手結印，黑色鐮刀憑空浮起，化為暗淡的虛影。

“斬！”隨著鬼使黑一聲令下，黑色鐮刀的虛影對著白衣孩童斬下，白衣孩童瞬間感覺體內失去了什么東西，失去了意識。

——

“各位……山神祭祀的日子又到了，為了村子的未來，哎……”村子的祠堂里，村長坐在椅子上，環顧著房間里或坐或站皆是一臉愁容的人，嘆了聲氣，“這次讓哪個娃兒去？”眾人沉默不語，孩子們看見氣氛如此凝重，不自覺地縮在父母懷里，被父母緊緊抱著。

“我去吧。”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孩童站了出來，“村子里的大家都對我很好，我不想看到大家為難。這次村子需要，便讓我去吧。”

年輕的父母抱住了孩子，哭著說著：“好孩子，傻孩子……”白衣的童子轉過頭，人群中，一個黑衣的童子一直看著他，目光帶淚。

“對不起……”白衣的童子低聲低喃道。

到了祭祀山神的一天，白衣童子穿上了一身干凈的祭祀服，坐在做好的轎子上。村長從懷中拿出一粒藥丸，老淚縱橫地遞給白衣童子說道：“孩子，這次藥丸能讓人熟睡，吃下它，你便不用忍受被吞食的痛苦。”

白衣童子接過藥丸看了看，抬起頭乖巧地答道：“恩，謝謝村長。”

“哎，去吧。”村長摸了摸白衣童子的腦袋，目送著村民們抬著他去了山里。“

——

收魂！”鬼使黑將一揮鐮刀，勾住的殘魂脫了出去，鬼使白立幡結印，輕聲喝到。殘魂被招魂幡吸引，如被餌吸引的魚一般，隨著鬼使白揮動招魂幡搖晃，被引入了黑衣童子的體內。黑衣童子忽然被外物塞入，發出了難受的低吟……

白童子……唯獨你，唯獨你是我不能失去的。

——

“那個白童子，真是夠傻的，還說著這就是幸福，真是惡心。”決定白衣童子祭祀的那天晚上，松了一口氣回到家里的村長如此說道。

黑衣童子默默地抬起了頭，看著陌生的父親。

“不好嗎，這樣就不用擔心輪到我們來獻出自己的孩子了。這點還是要感謝那孩子的。”黑衣童子的母親也是如此說著。

“不過弟弟他不是和那家伙關系不錯嘛，可別掉眼淚哦？”哥哥看著一臉悲傷的黑衣童子，嘲諷道。

“不對不對。”姐姐打斷哥哥的話，“還是哭一下比較好哦?這樣才能顯得你們感情比較好，不然會被人說冷血的哦。有的時候還是要在大家面前表演一下才行，這樣大家才會對你印象比較好哦。”

“啊，好像真的要哭出來了，這樣可不行哦，這么脆弱的話，一點都不像我們家的孩子，還是和你的哥哥姐姐多學一些吧。”村長看著黑衣童子，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黑衣童子默默地低下了頭，不再去看這宛如陌生的家人。

……真正讓人覺得惡心的，才不是白童子。

送別白衣童子的那天，黑衣童子看到村長從家里取了顆藥丸送給了白衣童子，說是能讓人入睡，于是他偷偷拿了一顆藥丸同樣放進了父親的杯子里。藥效果然如村長說的，村長回家后很快便沉沉睡去。黑衣童子偷偷摸出家門，追向祭祀的隊伍。

“白童子，等等我，我會去救你的。

唯獨你，唯獨你是不能失去的！”

——

“嗯……”視線漸漸清晰，白衣童子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身邊的床上，躺著昏迷的黑衣童子。

“黑童子！你沒事吧。”白衣童子連忙跑下床撲到另一張床邊，搖醒了黑衣童子。黑衣童子朦朦朧朧地睜開眼，看了白衣童子一眼，犯困地囔囔著：“白童子……”

“太好了，你沒事了真是太好了。”白衣童子一把抱住黑衣童子，高興地搖著。黑衣童子默默地承受著白衣童子的熱情，不知所措。

“你們醒了？”鬼使黑和鬼使白推門而入，看到兩童子活蹦亂跳的笑著說道：“那就跟著我們干活吧，你們現在是冥界的見習鬼使了，不要偷懶。”

“好的！”白童子拉著還沒完全清醒的黑童子一起跟在后面說道，“黑童子，以后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透過層層的墻壁，坐在閻魔殿的閻魔收回了能看透一切的視線。

“閻魔大人，既然是鬼使契約，不收回這倆孩子的記憶真的好嗎？”判官站在閻魔身側，擔憂地問道。

閻魔搖了搖頭，說道：“他們還這么小，靈魂太弱了，抹掉記憶對他們的靈魂不好。”

“可是，契約的代價是您定下的，違背契約是不是……”

“他們還不是鬼使，只是見習的。”閻魔笑了笑，“契約尚未完成，何來違背一說。”

判官沉默了一會兒，幽幽道：“閻魔大人，您以前不是這樣的。”

“與時俱進嘛，人類都進步了這么多，我們又何必固步自封。”閻魔換了個姿勢在云上躺得更舒服一點，“難得那個天天在背后編排我的黑會低聲下氣地來求我，就當給他的員工福利吧，不過見習這個詞是誰給他想的，這么貼切……”

“啊啾——”青年走在回程的路上，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嘟囔著：“奇怪，是不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