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秋天,秋風吹過院子里的銀杏樹落下片片金黃色的樹葉。伸出手,一片樹葉落在手中,像一條游行在熱帶河流的魚,盛開的帳紗魚尾,如此美麗。德德往樹葉吹了一口氣,樹葉化作杜鵑鳥飛去,渾身帶著橙色的光芒。
銀杏樹仍然站立在他眼前,穿著威武堅挺的鎧甲,提著銀光锃亮的銀劍,一個個平日里難以見到的軍官和武士。等風再次吹起,一樣的清涼,腳步聲響起,貼身男仆庫洛洛走來。
庫洛洛回來后才分給他的,今年才十五歲,皮膚很白,有些瘦弱。德德問:“什么事?”庫洛洛說:“老爺讓我來叫公子去吃飯。”德德說:“好,我剛回來得先去換衣服。”
恩榮堂的側廳,父母和兩個侄子都在,德德便笑說來遲了。王爺說:“快坐下吧,今天就我們幾個人吃飯。”德德坐下,下人便先把涼菜端上來。先是涼拌木耳后是玫瑰咸蘿卜,等涼菜吃完撤下后接著上熱菜。先是端上來一道燕窩八仙鴨,放在銀盤里,鴨子還蒸騰熱氣,骨頭已被去掉。咸威王從盤里拿下幾塊肉放在自己的餐盤里,然后是王妃,這才到德德。
鴨子松軟可口,煮得又入味,德德贊不絕口。又端上一道肉汁燴茄子。茄子用鹽腌制去水后用豬肉汁烤制,用蒜蓉提香,出鍋時撒上蔥絲,盛菜的蓋子一揭開便能聞到香味,德德忍不住多看幾眼。咸威王見兒子今晚有胃口便叫仆人先讓德德拿菜。德德謝過父親。
咸威王說:“后天陛下要到西郊狩獵場狩獵,陛下要我和你一起去。”德德答應,聽是狩獵侄子說也要去。咸威王笑說:“你太小,去不得。場上有馬有弓箭,太危險了。”
德德問:“想必到時候宗室里很多人也去吧?”咸威王說:“那是肯定的。秋來無事,大家都閑著,朝中大臣王公的兒女也去。你年紀不小,該和他們聊聊。”
德德自然明白父親的意思,只是不愿多說,忙將盤子里的蝦仁火腿肉炒飯往嘴里塞。咸威王說:“你年紀也不小,有二十八歲了吧。”德德回答說:“是。”
仆人端上豬肉絲瓜湯,德德搶著喝,讓嘴巴停不下來,免得父親有機會跟他說婚娶的事。
吃過甜點,德德就告別父母回房間去。庫洛洛已經在浴缸放好熱水。德德脫下衣服,站在鏡子前,露出上身結實的肌肉。胸口和臉上的毛發很多,但仍然掩護不住他的健壯,那個像天神奧登一樣身體。
庫洛洛說:“殿下的身材真好!”德德苦笑,再好又有什么用。他躺進熱水里,吩咐庫洛洛出去。
次日天氣灰蒙,似乎天空就要下一場大雨,好洗去城市一身的灰塵,讓綠化帶的花兒開得更嬌艷,讓流過埃利亞的盧瓦爾河水量更加充沛。
德德穿好衣服,換上皮靴,跟著父親咸威親王先到宮中見恩加丁王,然后一起去西郊的獵場。
恩加丁王換好衣服,見德德和咸威王進來,問:“都準備好了?”德德和父親一起回答說:“都準備好了。”恩加丁王說:“那好,我們快出發吧!”
上車,駛出王宮,到了中央大道。前面有列隊開路,后面也有車子保護,前前后后一共三十輛。路上其他車自然不能靠近,路邊的行人紛紛停住觀看。過了盧瓦爾大橋,出去城,往西走一個小時就到了。
那邊早有官員等候。因為已經快下午一點,恩加丁王便和幾個大臣先去吃飯,德德則奉命跟在一旁。
人群中也有其他親王、國公的兒子女兒,恩加丁王私自談話時都說了一些,畢竟德德久離家鄉許多人不認識。恩加丁王說:“坐在淳載親王身邊的是他的兒子,今年十八,已經封王子。”又指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說:“你看,她是屈赫的女兒奧爾森?屈赫,今年才十八歲,還沒婚配。我她挺好,年輕漂亮,讀過書,長得也不矮,跟你挺合適。等下打獵的時候你可能跟她一起走。”德德點點頭,其實大部分人以前是見過的,但畢竟過去好久,人情生疏。
見侍衛進來稟告,說打獵的裝備已經準備妥當。恩加丁王問德德:“你今天帶了什么人過來?如果沒有,我叫兩個人跟著你。”德德說:“多謝陛下厚愛,這個倒不用。我只帶了庫洛洛,他是我的貼身男仆。”恩加丁王又問:“真的不用?”德德說:“真的不用,陛下不用擔心。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傷得了我。”恩加丁王哈哈大笑說:“是啊,我竟然忘了。”
飯后就去換著裝,挑選馬匹。
一聲槍響打獵就開始了。德德正想驅馬行走,身后傳來悅耳的銅鈴聲。那聲音好像從大地深處傳來,像一陣清風夾帶寒冷,不帶一絲灰塵。他因此看見了天空瑰麗的星云,一個個閃爍的星星,看見一片燦爛的花海,空氣中全是花香。回頭看,那人戴一頂帽子,緊身衣褲,打扮得十分漂亮。。
德德問:““你一定奧爾森?屈赫,對吧?”
奧爾森?屈赫說:“對的,我就是!”
德德見她長得實在漂亮又有氣質,心中十分欣賞,說:“你想和我一起走嗎?”
奧爾森?屈赫說:“是的,我們可以一起走。”
原本灰蒙的天空變成藍色,飄動片絲狀的云。陽光強烈,兩個慢慢走著,一邊聊。奧爾森?屈赫的父親是將軍,朝中是有勢力的,這個不用多問。只是聊了兩句后德德不知道說些什么了,也許他并不擅長和女孩子打交道。
奧爾森?屈赫說:“我聽說你前段時間才回來,許多人都不知道你。人們都說你在外面奇遇,所以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
德德笑了笑說:“沒干什么,只是在外面閑游幾年。去過一些地方,在海外待過一段時間。”
南邦是個內陸國家,奧爾森?屈赫聽到“海外”這個字便興奮起來,忍不住問:“你去過海外?真的嗎?那里是怎么樣的?”
此時天空飛過一只金雕,伸出的翅膀有兩米多寬,鳥喙在太陽底下發出金光,耀眼十足。德德見它飛來連忙拿出弓箭射出。
金雕從空中落在十米外,奧爾森?屈赫稱贊道:“殿下好準的箭法,金雕飛得又高又快,就是我父親常年練習也不能一次射中呢。”
德德笑說:“謝謝夸獎!”庫洛洛已經跑去將金雕拿回來。奧爾森?屈赫仔細看了那只雕剛剛斷氣,說:“鳥肉烤著吃最香,可惜死了。”德德說:“不用擔心,先拿回去處理。”
越過一片水塘,漸漸往樹林深處。可是再沒有見過鹿、狍子、野兔等動物。兩人打算回去,國王的打獵隊伍山丘翻過來,遇著他們,便問打到什么東西。德德說:“今天運氣不行,只打到一只金雕。”
恩加丁王說:“那也算好的了。我們也只打到兩只野兔,一只梅花鹿。”淳載親王在一旁接話道:“剛才看見有一群野豬呢!”
奧爾森?屈赫便問:“那為什么沒捉住?”
恩加丁王大笑說:“手里只有箭,我們怕它還來不及哪里敢招惹它們。要是這次拿獵槍來也許可以捉住一只。說起來好久沒吃野豬肉了。”淳載親王說:“陛下要是想吃野豬肉,我可以帶槍叫人打一個回來。”
恩加丁王擺手說:“不用不用,那群野豬里有仔,況且野豬也比不上家豬肉好吃。不用這樣費心。”德德說:“野豬太危險,要是遇上老虎就更危險。陛下還要注意安全。”恩加丁王說:“不用擔心這個,這片土地是封閉的,外面的野獸進不來。”
話音剛落,有人大喊:“陛下小心。”人群中沖進一只成年藍虎,嚇得各人魂飛魄散。藍虎是虎屬下九個品種之一,藍白花紋相間,腹間無色,雖不像普通的老虎那樣常見,遠但為兇猛,就算是持槍的獵人也不敢正面對它。它站在那里就已經足夠讓人害怕的了,更別提它露出牙齒的時候。
衛兵帶人將國王圍住,但老虎撲來,有人被咬。那是一個年輕的侍衛,恐懼地叫喊,沒幾秒就被咬死了。
“快點放箭!”有人喊!可是藍虎行動敏捷靈活,竟沒有一支箭能射中它。
“有誰有槍的,快打它!”恩加丁王喊,但并沒有人帶槍。
奧爾森?屈赫在嚇得從馬上滾下。藍虎見她在動便朝她咬去。德德見情勢不妙,自己離她近,情況危急只好撲身向她,兩人滾翻幾下。藍虎見撲她不著,又要去咬國王。國王雖有人圍著,但藍虎長嘯便將人震暈。
幾個侍衛倒在地上,恩加丁王從人中出現。藍虎眼里放出冷光,撲上去就要咬。德德扯住藍虎的尾巴,藍虎受痛反向要攻擊他。德德神力驚人,將虎甩出幾米外,撞在一棵樹上,震得樹葉紛飛。
藍虎重新站起來,抖落虎皮上的干草泥土,露出牙齒,憤怒之極望著周圍的人。所有人都不敢動。
恩加丁王剛剛死里逃生,嚇出一身冷汗。見德德獨自一人面對藍虎,出聲提醒:“德德你要小心!”
德德張開手掌,一個侍衛手里的刀便飛到他手中,一擺動便見鋒利的光。藍虎跑過來,德德身子一側躲開。藍虎掉轉方向又撲來,動作好快,這一次一口咬住他的肩膀,痛得流出血來。肩膀上骨頭好像碎了,像被注射了毒液。此時離藍虎最近,德德忍痛利用機會將虎捅死,那把刀刺入它的心臟。虎血流出來弄了滿身血,也搞不清是自己的還是虎的。
眾人松口氣,見藍虎終于死了。德德忍著痛,從虎的身體下爬出來。壓住傷口血還是不停地流,不一會兒地上就積滿了。
“快叫醫生!快點叫幾個醫生!”恩加丁王向人群喊。回過神的人這才拿出信號煙火釋放。帶著尖銳的響聲,信號煙火飛入半空中連響三下,一共放了四個。
空氣中有些硝煙,德德聞到,煙火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睛也快睜不開。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受傷,這也不是最厲害的一次,但這一次好像血流出比較多。
兩分鐘后醫生趕來給德德止住血,他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但是沒昏迷。
回到營地,德德躺在床上養傷,臉色蒼白得很。父親咸威親王來看他這樣,差點流出眼淚來,說:“萬幸啊,還好不是傷到要緊的部位。”
庫洛洛一旁說:“王爺,不必難過,公子已經好多了。”咸威親王看了一眼這個剛分給兒子的仆人,十分生氣,責備道:“你怎么不好好伺候你的主子!你主子有難的時候你在哪里!”庫洛洛不敢說話,藍虎來的時候他早逃命了。
德德說:“父親不要生氣,他也只是害怕。”咸威親王這才收了怒氣,坐下來。恩加丁王也在帳中,說:“這次世子護駕有功,等等傷養好了我必有賞。”
德德說:“保護陛下是我這個臣子的本分。”說著要行禮,恩加丁王忙讓他躺下,說:“不用多禮,你安心養傷就是。”
咸威親王跪下來說:“陛下,我兒子德德說得是。我們家是誓死保衛圣上的,從不敢有半分動搖,不忠誠的心。”
恩加丁王忽然見他弟弟這樣,知道原因,但只冷冷的回應道:“知道了,你快起來吧!”淳載親王在一旁看著,也知道為何,幾乎笑了出來卻又忍住,說:“是啊,咸威王快起來吧!跪著太累。”
咸威王起身,看了恩加丁王一眼,見他神情沒有變化,心中忐忑。他被困在家中許久,這次出來剛好有機會表達忠心,不料國王仍是十分冷淡。
德德說:“陛下,依我看來那只藍虎沖著您來的,可是林地里怎么會跑出一個老虎來?這事情不對,像是有人故意放進來的。陛下該好好罰管理這里的人,也要徹查此事。”
淳載親王也說:“是啊,死了一個人,事情嚴重啊。再怎么疏忽也不應該出現這種意外。”恩加丁王臉色很平靜,說:“我知道,有人要害我,我也知道一些,也已經派人查了。”
晚些時候恩加丁王擺架回宮,各人也各自坐車回去,德德被送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