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世上的人都覺得我是魔頭。”散沫呵呵一笑，“你以為，我閑著沒事下幾千個軒宇為非作歹，殺這么多人，只是為了好玩？”

顧良也笑，他以為那是散沫胡說，顧良以為散沫能毀掉一百世界個便頂破了天……

“我活了快有二十萬年，長生不老，天下羨慕。你猜，這二十萬年前后，我發現了什么？”

顧良聳肩：“直接說吧，我要是能猜中，也不必你告訴我。”

被這么沖撞，散沫也不惱，或許真是他所謂的看重顧良。散沫道：“不用二十萬年，十萬年、不，一萬年，甚至五千年我就能察覺得到，天下的靈力正變得越來越稀薄、越來越不適合修行、越來越難以讓修士的歷史延續。二十萬年前，你們現在所謂的蓋世奇才，在當時比比皆是；鼎盛門派不說數萬，但若是說千家爭輝，并不為過。天下百姓，人人得以修行；毛羽鱗蟲，個個修為精長。而現在呢？只拿你們的軒宇來說，修士已然是百姓觸及不到的存在，在世界上，也是如此。為什么？因為靈氣稀薄了，而且這靈力還在繼續稀薄下去。修行所要求的根骨資質越來越高，那終有一日，天下再無修士、再無妖族。只有凡人凡獸，修士將覆滅在歷史之中。我不是幼稚，我當然知道所有的事物必將滅亡，必將消失于天地之間。但，只要能有所補益，哪怕只能延續一點點，我都愿意做下去。

“這壺煙——就是你們口中的虛無——你以為它只為滅世而出、只是我毀掉世界的工具？不，壺煙才是能使情況好轉的東西。我帶著壺煙，進入一個個軒宇，用壺煙撲殺大部分的生物，只留一部分，然后我將壺煙注入他們的身體，使他們更善于修道，再用壺煙改變整個軒宇，我做到了，靈力沒有再變得稀薄。你以為我不迷惘？死在壺煙中的生命、我手上的鮮血，不計其數！第一百個軒宇之后，我幾近癲狂。我開始疑惑死在我手上的性命是否值得、我開始疑惑這是不是湊巧，是不是沒有壺煙，靈力也不會變得稀薄。我停手了，一萬年之后，我才知道這不是湊巧，我必須這么做下去。

“我沒良心？不講仁慈？是的，哪個修為高深、建樹非凡的人心慈手軟？但我尚有一點思考，我知道什么值得珍惜……像你這樣的人，你能有這個修為，我不想與你動手，更不想殺你。”

顧良靜靜地品茶，等散沫說完許久，才問：“說完了？”

散沫點頭，紅著脖子出一口粗氣。

顧良再問：“容我說兩句？”

散沫同意：“說兩句。”

顧良呵呵一笑，道：“你說的都是事實，我信。但是……第一，你這番話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什么告訴我真相，而是想讓我放下與你動手的念頭——你還是在嘗試著說服我；第二，你說這番話，既不是想放我，也不是想殺我，你想用我，想讓我倒戈，想讓我幫你看住這個世界。”

“大致正確。這時候要么是真糊涂、要么是揣著明白當糊涂，一般人都會順水推舟地同意了。”散沫看顧良，“而你這樣……是打定主意不支持我了？”

顧良抱歉地點頭：“我這個人，不講什么仁義道德，是非善惡我也論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你有你要走的路，我有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因為你有苦衷就改變主意——我要殺你，僅此而已。”

“呵，蠻不講理的行事作風。”散沫笑了笑，“但很實用。”

散沫示意顧良開始，道：“說吧，你有什么辦法殺我。”

顧良點點頭，不廢話，道：“我需要你接受一個量詞，叫‘維度’。”

散沫重復一次：“維度？”

“沒錯，比如說第一層、第二層。維度和這些差不多，一維、二維，量詞而已。”

散沫理解之后，點頭，再問：“那維度是什么的量詞呢？”

“這便是我要說的。”顧良點點頭，拿出一張紙，畫了一條線，道：“你看，這便是一維。”

散沫疑問：“一條線？”

“沒錯，而且也只是線，才能稱作一維。”顧良點點頭，補充：“線、直線，是一維的。”

“有些難懂，你繼續。”

“接下來是二維。”顧良在紙上又畫了一條線，與原來的線垂直，“按我這么畫，這兩條線所確定的面，也就是這張紙的紙面，即是二維。”

“就是這張紙吧？”

“確切來說，不是紙，而是這個紙面。”顧良將紙拿起來，道：“你看，這紙還有厚度，故而這紙不能叫二維，只有紙上的這一個面，二維的概念是沒有厚度的，所以紙面才叫二維。”

“我懂了。”散沫點頭，“接下來你要說三維，三維的話，就是……”

散沫四下尋找，然后將一塊石頭削成一個長方體，道：“這便是三維。”

顧良有些驚訝，點頭：“沒錯。”

“你直接說長寬高不就行了？”散沫總結，“長寬高三個方面，占一個叫一維，占兩個叫二維，占三個叫三維。這么簡單的事情，說那么麻煩干什么？”

“是極。”顧良點頭，檢討，確實是自己說繁了。顧良再道：“接下來，我要說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

散沫不知道顧良想表達什么，就示意顧良繼續說。但散沫沒有不耐煩，第一是散沫見多了這種場面，他學到的很多奇異功法，在一開始時確實是聽得昏昏沉沉的；第二則是散沫確實信得過顧良。

只不過，顧良這次說的東西要奇怪詭異得多。

“比如這個。”顧良重拿一張紙，畫了一條線，道：“在這個二維紙面上，有一條一維的線。”

“嗯？”

“我在這條線上，劃一下，假裝它這里有什么東西阻隔，使這條直線在這里斷開了。”顧良比劃一下，道：“那么對于這條一維直線上的任何一個墨點來說，因為它只能通過這條線移動，所以斷口的另一邊，是它絕對無法觸及的地方。”

散沫思索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但是，如果將維度擴開，從一維拓至二維，這個斷口就是個笑話，因為突破了維度之后，二維的平面上有無數條路使兩段相連。”顧良說著，不斷在紙上畫著，隨意將路徑畫出來，散沫點頭，這個好懂。

顧良道：“同樣的，我們在紙面上如果畫一個圓，那么對于這個二維的紙面來說，圓內圓外永遠相隔，但一旦我們從三維的角度去看，所謂的隔離，又成了一個笑話。”

散沫認同：“因為有一個在它之外的角度。”

顧良點頭，總結：“也就是說，從高維的視角來看，無論低維的防備多么嚴密，都不足為道。”

散沫同意：“確實。”

顧良繼續道：“現在我要說最后一點，就是維度的增加。”

散沫疑惑：“長、寬、高，不是只有三維嗎？”

顧良一笑，道：“如果紙面上活著一個生物，那么他就會認為，世界上只有長和寬兩個維度了。”

散沫背后一涼。

顧良繼續道：“維度的增加要求就是，新增的維度方向必須與之前的所有維度方向所成直角……不用找了，我們都是三維生物，你是找不出更高維的。不過事實上，空間上共有十個維度，其中三個在宏觀展開，而剩下七個則蜷縮于微觀之中。”

顧良從背后拿出了一塊碎片，道：“我要說的則是……這是一塊四維碎片，空間四維。”

說完，顧良便消失在了散沫的眼前。散沫大驚，羅盤浮現，召來他剩下的分身，兩者融合，修為提升。同時，散沫控制虛無使虛無遍布在自己四周，不留一點空隙。雖然散沫知道這樣的做法只是徒勞，但散沫相信顧良剛進所謂的四維也一定是暈頭轉向，更何況，顧良這么做，必然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顧良的聲音從不知道什么地方傳來：“散沫，你應該知道，你這并沒有什么效果……”

散沫冷笑：“我現在就像是紙面上的一個圈，看不到你，是嗎？”

“是這樣。”顧良點頭，然后拿出了湛藍。

“對不住了，但這確實是無論如何都能殺掉你的辦法。”

顧良話音剛落，散沫便覺得肚子一涼，一個藍色的劍尖不知道從什么地方伸出來，刺穿了他肚子的一面……但是散沫沒有放棄，他咧嘴一笑，抓住了這個藍色的劍尖，一瞬便用領域與顧良構成了聯系。

“因果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