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個人都曾讀過非常多的震撼人心的故事,也經歷過跌宕起伏的人生。然而對于我而言,作為本書故事里的主人翁,同樣經歷著震撼人心的旅程。這本書是我三十而立時的回憶錄,同時也是我人生不可磨滅的里程碑。如何度過人生的艱難時光,又如何邁上成功的探索之路,是我書寫此回憶錄的課題。
人終將走過這多姿多彩的人生,常常出現在生命里讓人值得留戀眷顧而又銘記的感動。特別是那些孩提時代一閃而逝的美好瞬間。必將烙印在我的腦海激情翻滾,久久難以釋懷,揮之不去。促使我奮筆疾書,記錄每個點點滴滴。
我的家鄉在江西撫州,這是一個美麗清秀的地方。古人云:江西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生于此我算是沾了不少光。當然這里的水土也養育和培養了我,造就了人們美麗、純潔、真誠、智慧的性格特質。這算是值得我終生引以為傲的緣故吧。
在沒有搬進村里集體土地建房之前,我家是一棟別具一格的土木屋。坐落在田野中央,顯得那般別有生情,而又獨樹一幟。房屋前面是一條自東向西蜿蜒流淌的小河。河水孱孱,清澈見底。水里生長著許許多多不知名的魚兒和蝦蟹。還有布滿河床的密密麻麻的田螺。小的時候會經常下水去捉摸。每次都是滿載而歸,喜樂愉悅之情溢于言表。
房屋東面,南北橫貫著低矮的山丘,延綿不絕,好似游龍潛臥,山下生長著松樹,杉樹和竹林。那時候,家里做飯燒的是土灶臺,用的是干柴,每次家里柴火燒完的時候,我們總會背著蛇皮袋上山采集干的松樹枝葉,纖細的松樹枝葉像一根根鋒芒的針尖似的,總是會蜇得人生疼不已。
屋后面是一望無際的水稻田,春天耕種播種,禾苗綠油油的一片,那時候,水稻是人工耕耘收播的。到了夏秋季節,田野又披上了“金黃色”的“外套”,給人美不勝收的愜意和心悅。
我們是一家人住在一起的,叔叔家住在西廂房的主臥奶奶住在西廂房的次臥。我們家住在東廂房的主臥和次臥。北邊是三家人的廚房,房子是爺爺生前蓋的。就這樣我們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過著與世隔絕一樣平淡無奇的生活。
我們家分到的農田有五六畝,那時候交完田稅和附加糧,剛好只夠我們一家人的開支。爸爸是一個非常有頭腦,而又勤勞能干的男人。眼看著我和弟弟都三四歲了,在一天天長大。爸爸靈機一動,思索著走出去下海經商,去浙江做點生意,以便改變當下并不富裕的家庭現狀,在這個生活主題上,爸媽達成了思想的高度一致。不過基于帶兩個孩子不利于生意的經營,討論再三,爸媽決定把弟弟交給外婆撫養。而作為上帝的寵兒,我很幸運的跟著爸媽去浙江。
在我印象中,小時候乘坐的火車是燒煤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大概60到70公里每小時,跟如今的復興號和諧號高鐵是無法比擬的。火車車輪軋在堅硬的鐵軌上發出“咔嚓咔嚓咔嚓……”的巨大聲響,聲音非常致密而且有連續性。每次火車剎車的剎那間,總會發出嗚嗚嗚……的轟鳴聲。像大風吹刮樹木的嗚咽聲似的。望著車頂不斷飄來濃密的硝煙蒸汽,聞到是嗆鼻氣息的我趕緊要求爸爸把車窗搖下關閉。這是一趟從崇仁發往浙江湖州永康的火車。一路上,看著連綿起伏的山丘和穿越數不勝數的隧道。我一會兒尖叫著,手指指向山上遍布的羊群,它們潔白的像天上搖曳的云朵。一會兒驚嚇著,火車穿越漫長的隧道后黑暗如死寂一般。空氣中發出沙沙沙的摩擦聲音,尖銳地充斥著整列車廂。
從白天到晚上,經過漫長的等待,終于在凌晨時分,到達了目的地——永康車站。總算結束了這奇幻的旅途。這是我第一次乘坐火車出遠門。留下了難忘而又深刻的記憶。我們一家,小舅,以及姨夫一家像是一個團結而又親密的集體組織,共同來到了永康這個陌生而又期盼的地方,開始了新生活。對于我們來說,一切都顯得那般新鮮而又激動萬分。
那時候我也才五周歲不到,正是天真爛漫的童年,爸媽每天忙著外出收廢品,記得當初收廢品的生意算是一個不錯的營生和創業行當。我們租住的是一排民房,有三間房間,不大不小,剛好夠三家人生活居住。房東是一家做水產生意的湖州永康本地人。我親切地稱男方的媽媽為阿娘。這在當地是女性長者的尊稱,大概的是奶奶的意思,這樣稱呼顯得格外親切。阿娘有一個比我年紀稍大的孫女,叫金雅。胖乎乎的,和我非常相稱。那時她才六歲。年紀也和我相仿,她能歌善舞,對于我們新來的一大家子,并沒有表現出陌生感,好像一見如故,格外的親昵。
白天金雅總是牽著我的手到處往外跑。我們住的房屋前面是阿娘的洋房,中間是一個諾大的場地,讓我們一大家子堆放雜物,洋房也是坐北朝南的,再前面是一條東西走向的長長的馬路。路上行人絡繹不絕,十分熱鬧。馬路兩邊是兩排高大而又整齊的柏樹和梧桐樹。再南邊是一條和馬路同向的水渠,水渠里魚蝦較多。但比較骯臟,傾倒了很多生活垃圾。老百姓平時都不用小河里的水。他們建有水塔,把地下水抽到塔頂上然后用管道運輸到每家每戶。所以他們都喝的是自來水,這對于我來說是新奇而又不可想象的。
在我們租住的房子附近就有一座高高聳立的水塔。在外人看來我是一個活潑可愛開朗大方又好動的孩子。善于結交朋友,總是能和小伙伴打成一片。金雅拉著我的手,像姐姐牽著弟弟一樣,倉促的去她熟悉的鄰居家玩。浙江總體上是非常富裕的。在90年代初期,幾乎家家戶戶都購置了電視機,收音機,DVD播放機。對于一個外來人,我充滿了好奇。每每在他們那里看電視,聽歌曲,給人一種美的享受,讓人樂不思蜀。鄰居們特別喜歡這個看起來胖嘟嘟的外來人。叔叔阿姨總是會給我糖果吃。他們的孩子也順利地和我成了鐵哥們,鐵姐們。很不幸的是,我成了一個經常吃“百家飯”的熊孩子。而且,都是主人愉快的收留我吃飯。日子久了,練就了我放得開,“不要臉”的性格。這給爸媽也經常造成了很大的苦惱。因為每當他們收廢品回來,他們首要的任務就是去找我這個會“蹭飯”的最靚的仔。鄰居那么多,每次尋找我成為了一道歷史性難題。當時,永康的外來人口比較多,我總是“玩失蹤”,還是讓爸媽給我上過“難忘”的一課。
那是1995年的夏天,仲夏的暖風催熟了道路兩旁庭院的果實,我像往常一樣,早飯過后就和金雅一溜煙兒似的跑出去了。興致勃勃的我靈機一動和鐵哥們玩起了游戲。沒錯,今天的比賽任務就是來一場速度和時間的較量,爬水塔!
佇立在20多米的水塔下方,向上張望塔頂,暖風拂過,卻依然覺得毛骨悚然。讓人不寒而栗。當然主意是我想的,不能打退堂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的精神頓時激勵著我,硬著頭皮沖上去。水塔是一座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建筑,就像現在的化工廠,高高的煉爐煙囪一樣,底下是一道不高的小門。大概1.5米高左右,進門后水塔里面是空心的,內部周圍布滿了一整圈向上的鋼筋階梯。一直延伸到塔頂,頂上有一個大水池和一臺大水泵。幾根粗大的水管向下鏈接著,走向了附近的每家每戶。
活潑好動的我,第一個沖了上去,攀爬起來。說時遲那時快,胖乎乎的身材顯然掩蓋不了我靈活矯健的步伐,不能阻礙我勇爭第一的性格。結果我順利的爬上了頂端,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涌上心頭。油然而生一股暢快。仿佛人生走向了巔峰一樣。站在水塔頂端向鐵哥們揮舞雙手。好像勝利的呼喚。正在高興之余,鐵哥們全往下退去,我以為他們畏懼我的威嚴,不敢繼續挑戰,然后半途而廢。顯然,我誤判了“軍情”,突然,有人高聲吶喊,隱約聽到有人說“他們在怕水塔”,小伙伴都銷聲匿跡,四處逃竄了。徒留下我一個人尷尬的在塔頂高處不勝寒。
結果并不意外,我為這次當“出頭鳥”付出了沉痛的代價,摸著被媽媽打腫的屁股,我噙著淚跪在屋里的紙箱板上,一言不發不斷的抽泣著。
“文文,你知道錯了嗎?下次還敢不敢做這么危險的舉動?”媽媽一臉嚴肅而又氣憤的吼道。
“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一邊流著淚,一臉哀求的樣子。
“媽媽打你是警告你,萬一你要是出事了怎么辦?爸爸媽媽出來賺錢又有什么意義?”
看著媽媽心疼不已,我立即站立起來,擁入了她的懷抱里。緊緊握住那雙粗糙的手。無比坦誠的說道“媽媽,我下次真的不敢了,我發誓”。此時我像一個嚴肅有責任感的大人。完全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以及坦誠的認錯態度。就這樣“水塔事件”告一段落,生活歸于短暫的平靜。
自那次“水塔事件”以后,我頓時長大了不少,收斂很多。于是我和其他的小伙伴鐵哥們改變了玩游戲的賽道。橫穿馬路旁邊的水渠橋,是一片荒地,沿著狹長的林蔭小道,步行不遠。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稻田和菜地。正值夏秋交替的季節,金光的水稻成片延綿不絕。像一片金閃閃的錦綢。鑲織在大地上,令人賞心悅目。旁邊菜地里青菜綠油油的,錯落有致的綻放著,和稻田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遠處的地方還有剛成熟的大豆。豆桿正值青黃交接的生長期,豆葉也是淺黃淺綠相間,往近處一瞥,小伙伴們都驚呆了,豆葉上長著綠綠的“毛毛蟲”,令人詫異地是這種蟲子卻沒有毛,看起來跟春蠶似的。尾巴上有一根肉刺,甚是可愛。
伙伴們前呼后擁,要求巍巍去拿袋子,說我們今天看誰抓“春蠶”最多。這種比賽對我來說,顯然是輕而易舉。膽子大的我一上去就抓起一只,只見“春蠶”屁股的細針扭來扭去。我隨手放進了自己的布袋,一邊數著“一只,兩只,三只……”
一下午快過去了,傍晚時分,我們滿載而歸,回到家里,我跟媽媽說:“媽媽,看!我抓了好多“春蠶””。然后我一邊打開口袋朝著媽媽。
“文文,你跑去哪里抓到的啊?”。媽媽很驚訝地說。只見她信步去拿來一個菜籃子,來到我的跟前。把衣服口袋翻出來,將“春蠶”紛紛倒入菜籃子。翻完一個口袋,又把另一個口袋也翻了出來。
“還不少呢!放點辣椒還可以炒一炒。”媽媽自言自語道。本以為會迎來一陣痛罵的我,臉色突然一變,詫異地說“媽媽,這種蟲子是我在大豆葉子上抓到的”然后又接著說道“我把它叫“春蠶”,你看像不像春天的蠶啊?這還能吃啊?”。媽媽耐心的說道“這叫豆丹,專門吃大豆葉子的,炒著吃很有營養,以前還有人專門賣這個呢!還比較貴”而后,媽媽興高采烈的準備晚飯去了。
“晚上吃豆丹咯!”我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的伙伴讓他們跟家人說這個豆丹可以做菜。
夕陽漸漸的西下了,路上的車流人流漸漸的稀疏了。不遠處,我看到金雅朝我走來,她應該是玩累了,要回家準備吃晚飯了。我興沖沖地對她說“金雅,你知道嗎?我媽媽說我們去抓的那種小蟲子叫豆丹,能炒著做菜吃呢!”。話音剛落,“是嗎?那我現在回家告訴我媽媽去,讓她做給我吃。”金雅詫異地說。然后我們依依惜別了。
“好的,那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巍巍去。”然后一邊頭向后張望著金雅,看著她的背影慢慢的拉長。
正在此時,一輛三輪摩托車向我疾駛過來,開始我并沒有太過在意,還是微低著頭朝前走,然而危險正一步步逼近。三輪摩托車行駛到我旁邊,突然停了下來,車斗里下來一個中年婦女。我分不出她是哪里人,我也不認識。只見她向我逼近。我意識到危險,立刻撒丫子往后跑,心想遇到壞人,大事不妙。
那中年婦女見狀就追過來。此刻我顧不上心驚膽戰。突然我靈機一動,發生疾呼金雅。剛好未走多遠的金雅看到此情此景,慌了神,呆立了幾秒鐘好像意識到我的訴求。這時,那中年婦女已經追上我了,一把揉住我的腋下,抱著我往三輪摩托車過去。我大聲哭泣著,吶喊著。這時夜幕慢慢降臨,稀疏的行人并未太在乎一個哭鬧的孩子,他正經歷著厄運一樣的恐懼。明明是一場光天化日之下的“拐賣兒童案件”,在行人看來,以為是小孩子不聽家長話,遭遇挨打僅此而已的小事情。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金雅馬上搬來了救兵,我爸媽健步如飛向三輪摩托車追來。歹徒見狀立即啟動點火。看到事件敗露,想一腳油門逃之夭夭。爸媽呼喊著“搶孩子了,搶孩子了……”
正在不遠處行人忽然驚醒,紛紛趕來把馬路兩邊圍得水泄不通,群眾從東西兩個方向將歹徒圍得死緊,此刻受到驚嚇的我哭泣著,有點發懵。不斷的啜泣著,擁在媽媽的懷抱,終于得救了。沒一會兒警察也來了,把已經被群眾束縛住的歹徒一行兩人反銬著雙手,押上了警車。眾人拍手叫好經歷了這場“拐賣兒童事件”,一向大大咧咧,活潑好動的我突然變得謹言慎行,如履薄冰了,頃刻間變得早熟起來。
從那以后,爸媽對我的安全更加關注,生怕我再弄丟。媽媽事后也因為那件事而淚流滿面,十分自責。由于收廢品的外來人員越來越多了。廢品收購站卻競相壓價,面對競爭激烈的市場。能在廢品收購站上賺的錢越來越少。眼巴巴看著市場一步步被別人蠶食,媽媽表情非常凝重也很無奈。爸爸平時不抽煙,此刻也抽起煙來,目光呆滯,充滿迷茫。
正在此時,阿娘踱步走進了庭院,說金雅在吃雪糕,她多買了一只說要給我吃。并附言道:“這天比較熱,給孩子吃雪糕可以消暑解熱”。媽媽正要推辭,我的小手就迫不及待地伸過去接了下來。看著媽媽一臉尷尬的表情,我愉快的吐了吐舌頭,然后舔起雪糕來,爸爸依然在一旁毫不在意,沉默不語。媽媽向爸爸示意:“你看看孩子,一點都不懂事,見人東西就要”。爸爸好像在思忖什么。沒有在意和理會。媽媽開始不耐煩說道:“省平,你在想什么啊?”
只見爸爸回過神一怔,脫口而出“你看收廢品的人多了,廢品站價格又壓的這么死,本身利潤空間就不大,這樣下去長久不是辦法啊,我覺得咱們得換個買賣嘗試一下”,身在一旁的媽媽也默認的點點頭。
敏捷的我好像看透了爸媽的心事,我走到爸爸跟前,扯著爸爸臟兮兮的外套一角,說道“爸爸,今天我去馬路上,快到最西邊路口的地方看到有輛卡車在賣西瓜還聽到喇叭里播放著西瓜便宜咯,又熟又甜,三毛錢一斤,我想吃西瓜”。說完后我頓時哭鬧起來,媽媽表情頓時凝重起來,安撫著我。
“這么晚去哪里買西瓜啊?”這時只見爸爸愁眉瞬間舒展開來,好像有什么開心事要說,欲言又止,不時頻頻點頭。
“省平,你怎么不管管孩子?這么晚去哪里買西瓜啊?”,然后欲進屋去,徒留爸爸愣愣的杵在門口。
“紅花,你看這么熱的天,西瓜上市已經到了中旬,正是量多,需求旺的時候,我們不如去賣西瓜吧?剛好我們有三輪車,比較方便”,又接著說道“現在西瓜一毛多的進價,在東路口賣三毛,一個西瓜也能賺個一兩塊呢!”
媽媽似乎領悟到什么,“是啊,我看東路口那邊人也不少,就沒人去賣,這么長的馬路,白天車子行人都比較多,我們去賣西瓜肯定不愁生意,而且西瓜不易壞,損耗不大。”
爸爸果斷聽了媽媽的話,兩人一拍即合,說干就干。這份執行力至今在我的性格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遺傳烙印。
第二天,媽媽一大早就輕輕拍著我的被子,把我叫醒。
“懶豬,起床呀,太陽曬屁股啦!”
“媽媽,我想再睡會”眼睛迷離地回應道。
“文文,今天我們去水果批發市場進西瓜,你去不去?”媽媽略帶引誘的表情接著說“水果批發市場里面有好多水果喲,可新鮮了。你之前不是說想吃西瓜嗎?去不去?”
“真的嗎?好嘞!”我掀開被子,跟彈簧一樣蹦起來。
……
一路上,媽媽再三囑咐我不要亂跑,市場里人來人往的,良莠不齊,魚龍混雜。說的我緊緊抱著媽媽害怕極了。那個年代治安狀況和如今已然相差萬里,無法比擬。經過上次“拐賣兒童事件”。我算是懂事不少,把媽媽的叮嚀聽進了心里。
爸爸把我抱起來放在車斗里,在市場里緩緩前進,媽媽在旁邊環顧四周的水果攤店,才剛過六點,天早已泛白,市場里人熙熙囔囔,川流不息。好不熱鬧,我們邊看邊歡笑著。
“西瓜便宜了,一毛五一斤”不遠處傳來一陣吆喝聲。
“現在都大量上市了,西瓜還這么不便宜”只見媽媽嘟囔著。
“我們去瞧一下,我看那西瓜還不錯。”爸爸顯然是動心了。來到西瓜攤主面前,爸爸裝模作樣的去左敲敲右敲敲,一邊問道“老板這西瓜熟不熟啊?”跟個行家做水果生意的似的。
“包熟包甜”商家是個中年胖子,眉心長著一顆大痣。長的也跟大西瓜似的。只見他趕緊端來一片剖開的西瓜,給正在車斗的我,我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一邊嘴里說道“真甜”,把商家都逗樂了。
“我看你這西瓜一毛五一斤是不是有點貴了,能不能便宜點啊?便宜點,我量不小,自己拿去街上賣的。”爸爸討價還價的功夫很強。
“你要多少?你要是拉二百斤,就算你一毛四。”商家很精明地回答道。
“一毛二”爸爸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我要四百斤。”
商家頓時一臉懵逼,心里想沒見過這么會砍價的主兒。
“一毛二,我們連水都喝不上,你們還是去別家看看吧”,商家沒好氣的裝腔作勢。
我們接著往前走,爸爸張望著媽媽“紅花,你信不信,他一毛二五會賣給我們?”
“人家都讓我們走了,怎么可能!”媽媽無奈地接著說“我們先走走一圈看看,待會再來”。
就這樣,爸爸東問問西問問,有商家賣一毛三的。爸爸還是沒有成交。轉了一圈我們又回到了那個胖子的攤店門口。爸爸摸了摸西瓜,主動出擊:“老板你看一毛二五賣不賣?那邊那家說一毛二五問我要不要。”爸爸指著不遠處的西瓜攤店。
“一毛三,不賺你錢的”胖老板顯然想法有點松動了。
“老板,人家賣一毛二五,你賣一毛三,這說不過去啊。我進來問的第一家就是你,也算緣分,如果你的西瓜我賣的好,長期過來拿怎么樣?大家一回生兩回熟嘛,量大了你也不差這五分錢!”爸爸還在跟他軟磨硬泡。
“好吧!那你說的要拿四百斤哈”
“沒問題,上磅裝車”。爸爸順手把我從車斗里抱出來,我一臉茫然“生意就這么成了”。對爸爸討價還價的技術佩服的五體投地,不愧是生意老手。我們付過錢,裝好車后,歡笑著滿載而歸。往家門口的馬路東岔路口駛去。沒一會兒,就到了。爸爸有模有樣的把事先準備好的桿稱拿出來。那稱是木頭做的,上面布滿了白色的星星點點,我那時候根本不懂,那白色代表什么。
稱還配著一個鐵砣。媽媽正拿著尼龍繩把事先買的塑料購物袋綁在車欄桿上,十分嫻熟的模樣。爸爸突然在車斗里拿去一個大喇叭,朝著我的面前。
“文文,你對著爸爸的喇叭說西瓜三毛一斤,好吃,甜!叔叔阿姨趕快來買喲!”爸爸按著紅色的按鈕,錄了起來。我用稚嫩的語調說“西瓜三毛一斤,咸,趕快……”。
“不對,不對。”爸爸耐心指正著“西瓜三毛一斤,好吃,甜!叔叔阿姨趕快來買喲!”就這樣試了幾遍,終于差強人意,看到爸爸眉毛舒展的樣子,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總算過關了。
又過了一會兒,只見有人三三兩兩朝我們走來,不一會兒就把我們圍得水泄不通。叔叔阿姨爭先恐后地問“你們西瓜多少錢一斤?”
“三毛錢,隨便挑”媽媽利潤地答道。
“能不能便宜點,我們幾個都要,多買幾個。”只見其它人也隨聲附和“是哇是哇,便宜點”
“我們這個西瓜是海南品種,又大又圓,特別甜實在不好便宜的。”爸爸展現著驚人的經商談判頭腦。
旁邊的我靈機一動也隨口說“叔叔阿姨,你們多買幾個,我讓爸爸便宜五分錢”爸爸媽媽突然望著我,心想“果然是親生的,得到真傳”。
叔叔阿姨們哈哈大笑指著我“這孩子真會做生意,你幾歲啦?”
“五周歲”我不假思索地說道。
這時爸爸見狀也接著說“你們看這樣行不行,你們幾位都買的話,我給你們二毛五一斤,這西瓜是好西瓜,對面路口,人家大叔一大卡車都是賣三毛的,不講價。不信你們去問完再過來。”
其中一男子隨聲回應“是的,昨天我就去買過,確實是三毛”頓時一群人開始你挑我撿起來。
“這個不錯,這個又大又圓”
……
頓時熱鬧非凡。
快至傍晚了,我們車上的西瓜所剩寥寥無幾了。此時,我已經躺在車斗里熟睡著,媽媽對爸爸喃喃細語:“省平,你看都傍晚了,孩子都睡了,你看西瓜也沒幾個了,要不我們先回家吧?”爸爸意猶未盡,回過頭來,然后看看。夕陽漸漸地從梧桐樹枝丫緩緩落下。路上的行人和車流也漸漸的稀疏了。
“好吧!明天我們一大早再去進一車西瓜來賣,趁旺季大賺一筆。”
“嗯嗯,聽你的”。
一路上,媽媽愉快的哼著小調,顯得那般愜意。夕陽余光灑滿了我們的世界。身影從后面開始拉的很長很長。
回家后,天已經全黑了,幾只烏鴉在樓之間的電線上嘰嘰喳喳,仿佛在愉快的傾訴著什么。
到家了,我早已經進入了夢鄉。媽媽有點迫不及待的數錢了。她嫻熟的打開裝錢盒,把所有的錢倒在床上,然后數錢放進錢盒。從她微微輕盈的微笑都能傳染到勝利的喜悅。不一會兒,媽媽長舒一口氣,然后轉向在做飯的爸爸。爸爸顯然是全能型選手,家務活,生意活樣樣精通。只見爸爸端過盤子走向餐桌,和媽媽對視了一眼。頓時心領神會地搶先問道:“今天賺了多少錢?”
媽媽笑盈盈答道:“76.5元,加上車上幾個西瓜要賣掉的話就有八十多了。”
別小瞧了這七十多,在1995年那個時代工廠日工資才二十來塊,這相當于在廠里干好幾天重活。沒有參加創業的馬云在1995年還是當老師,拿著98塊錢的月工資呢。好家伙,這快接近人家一月的工資了。
就這樣,我們一家在湖州德清賣了半年水果,收獲頗豐。我眼看著六周歲了。其他孩子在這個年紀都上幼兒園了,而我還在不務正業,在外面游玩嬉戲。此時,媽媽也非常想念老家的弟弟,弟弟比我小一歲,寄養在外婆家。于是媽媽就和爸爸商量著過年一起回家。
……
時間到了1996年的除夕,我們大包小包的上了回崇仁的火車。當然火車還是燒煤的。享受了一天一夜的“咔擦咔擦咔擦咔擦……”耳療后,終于回到了魂牽夢縈的老家。然而卻多少有點少了熟悉感,習慣了吵雜聚集的環境,重新回到寂靜安詳的農村。顯然對于那么小的我會難以承受。何況是一戶人家的村莊呢?多了一些無奈和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