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停了幾日,看著窗外的亮光,不知道這樣的時間過了多久,只是今天有些不同,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裕豐修長的影子倒影在干凈的地板上,每夜兩人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只是昨晚,他的手,摟著我的腰,而我,假裝熟睡,只有震耳欲聾的心跳和紅的發燙的臉,或許他也感受到了,因為,他手臂上的溫度很高,像是會把我灼燒一樣。
追風很早就來過,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然后我看著他神色凝重,我拖著半殘的胳膊(其實已經好了很多)每天和他吃飯,聽他說起他在皇宮的故事,聽他吹笛,感覺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午間,上了一桌很豐盛的菜,小滿看著坐在他床上的我,一臉驚訝然后關上門,我卻并沒有想逃開他的想法了,似乎這是理所當然,我們就住在一起一樣。
“橋已經修好了,雪也快融了。”裕豐看著窗外。
“恩。”我還是假裝一個安靜的女子,聽著他說。
“我要離開了,你可以自由了。”
“好。”本來應該興奮的說太好了,只是突然間好像是什么東西,悄然滑落,想撿起來,卻像是碰到了氤氳的霧氣,觸碰不到真實的物體。
“遇見你,我真的很開心。”然而,我沒有說出這句話,畢竟,小命不保這種擔心,和將要自由的開心,還夾雜著這種不舍的傷心,有些讓我暈頭轉向,索性不說話,這樣或許能藏住一些。
“這一帶山賊很猖狂,注意安全,我……”裕豐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安心吧。”不想聽完最后一句,最討厭這種離別的場景,畢竟只是萍水相逢,世界那么大,我想過幾日,他大概也就忘了我是誰吧。
“你可以出去了。”很輕的一句話。明明是重獲自由,卻又開心不起來。
陽光比過去16年都要耀眼,我躲在后院,看著一院散落的梅花和白雪,這樣安靜的場面,我看了很多年,卻突然覺得這梅花,如此寂寞,距離開春還有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客棧又要冷清一陣了,我想,可能是十年或者二十年,我也不會再見到這樣一個,言語無法形容的男子。
“唰、唰”
我不想回頭,直到那個人走到了我身邊,輕聲的說:“這幾日多有得罪。”
“客氣,你們付過錢了。”我擠出笑臉,手臂已經可以靈活的擺動,我抬手,看著梅花上一直快要凍死的蝴蝶,藍色的翅膀都像空氣一般僵硬,但微微顫動著,我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將蝴蝶放在掌心,呼了一口氣熱氣,它又開始有微動。
“我……們明天就離開了,可是很奇怪,這邊的菜,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他說著,
“什么?”我吃驚的回頭,不是我對小滿沒有信心,店里的菜,連我自己都吃不下,我想琴音的廚藝才算是勉強能入口,可惜這幾天被關在這里,他竟然沒有來找我,我轉身過去,蝴蝶有了力氣,從我手里飛走了,沒想到他離我距離太近,腳下的積雪太厚,一不留神撲倒在他身上,“嘭”地一記重響。
“哈哈哈,好啊你,那么舍不得我就早說嘛。”裕豐順勢抱著我腰,然后反身壓在我身上。
“你……”
他眼睛竟然和雪一般潔白,感覺到身體開始發燙,他的唇也發燙,軟軟的,如同溫熱的水袋,“你耍流氓。”半天只能說出一句話,但臉還是發燙,“你可以反抗,但你并沒有。就是默認同意了。”雪花自天空飄下,落在他的頭發上,我呆呆的看著融在他臉龐的雪花,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好想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他如冰雕的臉泛著微紅,興許是空氣太過寒冷。
“咳咳。”九公主不知道什么時候在一旁,笑靨如花,“皇兄,該準備行李,即日啟程了。”
她站在我們頭頂上方,“姑娘這幾日可是睡得好生安好?”今日她穿了一件天藍色的裘衣,映襯在紅色的梅花樹下,顛倒的景色顯得格外華美,九公主閃爍的眼睛直直盯著我,感覺一世清白怕是毀了。
裕豐緊張的跳起身來,拖著九公主就走了,雪的味道,好像是甜的。
終于回到自己的床,紅色的絲絨被套,在昏暗的房間,還是熟悉的桂花香,還是自己的床舒服,隔著帷帳,看著桌上搖曳的燈光,閃閃的如同梅花的紅,慢慢浮現腦海里,有個模糊的身影。
“砰,砰,砰”我被一陣敲門聲吵醒,“誰啊。”好不容易能在自己床上安然入睡,“等我。”門前一道黑色的影子,似乎有些熟悉,然后一陣悶悶的馬蹄聲,還有山賊的咒罵聲,不到半個時辰,客棧安靜如初,不過又一批過客。可是心里有些異樣的感覺,說不出。
總算是清凈的度過了數日,琴音不知何時,從門里再冒出來,一襲白衣,風塵仆仆的樣子。
“你去哪里了?我被關起來幾天,說好的保護我?”我撒嬌的看著他。
“你說你被關起來了?小滿真是靠不住,我去鎮上幫你買藥,結果橋斷了,回來耽誤了一些時日。你的傷怎么樣了?”琴音看著我,有些吃驚的。
“愈合了一些。”
“他們人呢?”
“早走了,還好沒什么事。”我悻悻的說,看著他緊張的樣子,突然想到了裕豐的臉。
天、總是大雪紛紛的,正當我睡得熟了,突然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響,我睜開朦朧的睡眼,眼前一片火海,要是再晚一點,我想我會熟了。“咳咳。”然而看見這樣的大火,濃煙已經把我熏的直咳嗽。
“紅,你在里面嗎?”是琴音的聲音。
“我在里面,咳咳,這是怎么了。”我大聲呼喊,“救命……啊。”火光中,琴音的白衣已經被染成紅色,他拿著劍,沖進了我房間,我被他單手抱起,跳出了窗外,我房間是在客棧二樓東南角,打開窗戶可以看到每天的日出,日落,然而大火吞沒了這一切。后院的梅花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鮮紅。
“饒命啊,”小滿的聲音像是從客棧里面傳出,“發生了什么事?”外面冰冷的空氣和屋內的熱氣天差地別,凍得我牙齒只打寒顫,“山賊半夜來襲,說是要找回他們二當家的。”琴音皺著眉頭說,“今夜并沒有任何防備,還好我在研究琴譜。”(其實是在偷偷畫我。)
“可惡。我要殺了他們。”感覺五臟六腑都要噴出來,“我要為我父母報仇。那是他們一輩子的心血,還有我的。”我掙脫出琴音的懷里,他拉住我,“他們人太多,我們現在只能逃,沒有別的辦法。”
“不,我要殺了他們這群畜生。去救小滿。”我還是不顧他。
“你連我都打不過,你一個弱女子,能干什么,我去救人,你在這里等我。”琴音還是溫柔的對我說,我想有這樣一個兄弟也是值了。
“你躲起來等我。帶上小滿,我們一起逃到鎮上。”琴音輕聲說。
“好。”我找了一處隱蔽的大樹,剛好能擋住我的全部,琴音飛快的閃進了客棧,只聽見乒乒乓乓的響。
里面還是很吵鬧,但是琴音帶著小滿朝著我這邊飛奔過來,但是外面卻安靜的不像話,由于客棧實在是偏僻,即使那么大的動靜,方圓十里也沒有人家,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火光四起。
“小滿,”我看著滿身是血的琴音,“琴音你沒事吧,”“沒事,不是我的血。”
“嘿嘿,當家的。”小滿傻乎乎的笑著,由于天色太暗,以至于我們根本沒有注意周圍,一把銀白色的刀穿過琴音的胸膛,由于速度太快,琴音只是呆呆的看著胸口的刀,握在小滿手上,小滿還是傻傻的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我傻了,“快走。”琴音反手捂住胸膛,揮劍轉向小滿,“她在這里。”小滿反身跑開,大聲呼喊著。現在睡意半點全無,琴音胸膛的刀映在我腦海里,“快走。”琴音大聲對我說,“別管我,我還能撐一會。走啊。”他從未對我大聲的呼喊過,第一次,興許也是最后一次。
我轉身,不顧后面一陣紛亂的廝殺聲,也顧不得腳下的冰冷,眼前的路在熊熊的烈火中變得清晰,“別管我,走。”這句話一直縈繞在我腦海里,像一個魔咒,眼前的路越來越黑,“快,找到她。”山賊的聲音越來越遠,光亮也越來越暗,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似乎是到了一座山上,眼前漆黑一片,夜空中連星光都沒有,一不小心,腳下踩空,我好像掉進了一個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