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玉見張小乙答應，便撇撇嘴，伸手往里一引，示意張小乙跟上他。

張小乙想了想，示意其他人先在原地等待，只讓常二狗和他一同過去。

這是考慮到人多眼雜，有時候人多了反而容易壞事，但是一個人去也不行，萬一被軍器監坑了，連個幫忙作證的人都沒有。

所以，張小乙思來想去，還是拉上了常二狗。

在徐懷玉的帶領下，張小乙和常二狗兩人穿過軍器監的正堂，來到了位于東南角的一處雜物間。

此時的雜物間被當成了牢房使用，門口站著兩名兵卒，正舉著火把把守房門。

雜物間內也有幾盞油燈，里面倒也亮堂。

張小乙一推開雜物間的門，便看到一個蜷曲在地上的人形。

這個人的臉深深的埋進了懷里，整個人如同一只被燙熟了的大蝦，彎曲著背脊，姿勢說不出來的怪異。

張小乙見到這人，當時心中就“咯噔”一聲，雖然看不見臉，但是這人身上穿著的確實是不良人的皂服，身形體態確實和孫頭兒差不多。

縱火的人難道真是孫頭兒？

張小乙正待上前將這人的腦袋從懷中拔出來，好確認一下對方的確切身份，沒想到他剛動腳，徐懷玉就一個健步攔在了他的面前。

“徐典事，你這是什么意思？”張小乙眉頭一鎖。

徐懷玉一攤手：“沒什么意思，就是軍器監監令覺得你們不良人很可能會為了逃避罪責而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著重吩咐我絕不能讓你們和兇犯進行接觸！張副尉，我想提醒你，如果縱火的真是不良人，那么按照唐律你們是不是該回避啊？”

“這句話你和圣人講去！”張小乙毫不留情的反駁道：“要不然讓你們家大人向圣人請旨，那我張小乙也無話可說，否則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去！”

說罷，張小乙一把就把徐懷玉扯到一邊，然后他朝著常二狗說道：“二狗，你看著徐典事，只要他敢做出任何舉動，你立刻就大喊徐典事蓄意阻撓不良人辦案！”

“你……你這個無恥之徒！”徐懷玉被張小乙扯得一個踉蹌，差點就倒在地上，再聽到張小乙對常二狗吩咐的話語，頓時好險沒噴出一口老血來。

不過，被張小乙這么一威脅，徐懷玉確實是不敢亂折騰了，只能眼巴巴的望著張小乙走到了嫌犯的旁邊。

只見張小乙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將嫌犯的手給扒開。

“咦？”

張小乙一上手就感覺不對勁，因為對方的身體軟弱無力，壓根感覺不到任何下意識的防抗力道。

一般人而言，有人突然去動你的身體，那么你肯定下意識就會繃緊身體，這屬于本能反應，并非人為可以控制的。

但是張小乙面前的這名嫌犯居然渾身軟趴趴的，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張小乙的心提了起來，知道情況不妙，趕緊將嫌犯雙手都給扒開，露出了一張眉眼帶疤的面孔，果然是孫頭兒！

只不過，現在的孫頭兒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整個人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粗獷的臉上還多出了幾條新鮮的抓痕，每一道都凹下去極深。

從抓痕的角度來看，應該是孫頭兒自己用手抓的，只是不知道孫頭兒究竟遭遇了什么事，居然會如此自殘！

張小乙嘗試了一番掐人中、拍臉頰等傳統手段，但是依舊沒有能夠喚醒孫頭兒，如果不是臉上極端痛苦的表情，張小乙還以為孫頭兒只是在熟睡。

“你們把孫頭兒怎么了？”張小乙小心翼翼地將孫頭兒的身體放平，然后怒火中燒的轉身瞪著徐懷玉。

徐懷玉冷笑一聲：“看來你們不良人承認這是你們的人了？”

“當然，這確實是我們的人，不過他并非是縱火的嫌犯，而是……”張小乙還沒說完。

徐懷玉就搶著打斷道：“別而是了，這人是我們軍器監兵卒在縱火現場當場逮住的嫌犯，而且還從他身上搜出來一些引燃物和油脂，火不是他放的那是誰？”

張小乙沉默片刻，緩緩搖頭道：“不管你們怎么說，只要他沒有承認，我就相信縱火的人不是他！現在去請郎中來，我一定要他清醒過來，然后親自審問！”

徐懷玉嘆了口氣，故作無奈道：“行，你就折騰吧，看你折騰到后面能折騰出什么好來！”

說罷，他到門口和兵丁安排請郎中的事宜。

而張小乙剛想翻翻孫頭兒身上的口袋，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線索，緊接著就看到原本昏迷不醒的孫頭兒居然猛然間睜開了眼睛。

“孫……”張小乙吃驚的剛想吼出來，瞬間意識到不對勁，連忙將大半的聲音又咽了回去。

孫頭兒將一根異物塞進了張小乙的手掌中，然后朝著張小乙張張嘴，似乎在描繪一個名詞。

張小乙察覺到手中有東西，當下沒敢看直接將東西緊緊攥在了手心，然后自己挪了挪身體，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門口徐懷玉的視線。

“孫頭兒，究竟怎么回事？”張小乙將嘴巴湊到孫頭兒的耳邊耳語道。

孫頭兒急促而短暫的搖了搖頭，伸出手指朝著張小乙身旁的方向指了指，隨即又緊緊閉上了眼睛。

什么情況？

“張副尉，你的審訊可以開始了沒有？”徐懷玉的嗓門又大了起來，他已經安排好了請郎中的事宜，所以又從雜物間門口往里走。

張小乙連忙收攏起臉上驚愕的表情，恢復成了之前的模樣，并憤怒道：“徐典事，你們軍器監什么意思？交給我一個昏迷的半死人是什么意思？昏迷過去的人能進行審訊嘛！”

“這可怪不到我頭上，是你張副尉硬是要參一腳，所以才會形成現在的局面，軍器監已經請了郎中，不多時就會來診治，咱們軍器監的義務全都盡到了……”徐懷玉一臉看好戲的神態。

張小乙心中一動，朝著常二狗道：“事已至此，二狗你留下來看著他們，不能把孫頭兒的性命寄托在他們軍器監手里，而我……看來必須要回去向郭帥匯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