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這個城市還蒙在一層薄霧中,幾聲烏鴉的啼叫遠遠傳來。陸川站在窗前,俯視著這座城,悠久的歷史和空前的現代化都集中在這里,相得益彰。就像這鴉啼,回蕩在樓宇間,并不覺得突兀。
這是陸川從小生長的地方,再熟悉不過。而今站在這里,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卻突然讓陸川想到夢中的場景。手握長槍,放眼遠望,呼聲雷動,階下萬千士兵和駿馬像極了這座城密密麻麻的肌理。陸川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每逢登高遠望就倍感悲愴的原因,那是自己另一個靈魂骨子里還在流的血,殺戮之血。
“怎么醒這么早?這可不是你一貫的作風。”狼王在一旁問道。
“胸口疼。”陸川淡淡地回答,轉頭看著狼王,“神仙會死嗎?”
狼王愣了一下,“一般不會,除非元神被極強大的力量破壞,那就再也不會復生了。”
“我師父呢?有人能破壞他的元神嗎?”
“不能,冷宗主道行深著呢…”說到一半,狼王突然變了臉色,“他現在樹牢里,道行靈力被壓制,萬一…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陸川撫著胸口蹲下,表情痛苦,“我也不知道,但是感覺不妙。”
陸川的感覺是對的,這種直覺可能是因為冷硯墨親手烙上的符印,也可能是因為陸川身體里飽含了冷硯墨的靈氣。總之,千里之外的冷硯墨此時性命堪憂。
仲藜眼看著冷硯墨渾身汗如雨下,嘴唇紺紫。
“不好了,快來人啊,有人投毒,有人投毒啊!”仲藜竭盡全力呼喊著,獄卒頃刻呼啦啦圍了一圈,牢頭鐵池也隨即趕到。
仲藜顫抖著手邊比劃邊說道:“剛才有一只犬鶯,肯定是它,我懂鳥獸之語,那只鳥肯定有問題。”仲藜急得語無倫次。
鐵池上前查看了冷硯墨的狀況,不容樂觀,“快去請示會長。”鐵池立刻下令。
仲藜卻等不得會長前來,撲通一聲跪倒,“鐵池大人,冷宗主本就傷勢很重,根本經不起這毒啊,冷宗主必須趕緊離開樹牢,否則性命堪憂啊。”仲藜聲淚俱下地為冷硯墨求情。
鐵池猶豫了,他知道這冷硯墨身份不一般,眼下雖說是階下囚,要是真出了差池自己絕對承擔不起。但是擅自放犯人出樹牢,罪名也不輕。
正猶豫著,突然冷硯墨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即可癱軟下來。
仲藜急得老淚縱橫:“鐵池大人,求求您,快下令,快下令救人啊,冷宗主可不能就這么死了啊。”
鐵池緊皺眉頭,看著一把年紀的仲藜,不免為之動容,隨即大聲下令:“抬出樹牢。”
隨著一行人手忙腳亂地一頓折騰,冷硯墨終于從囚室轉移到樹牢外不遠處。仲藜不顧自己安危也跟了出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在樹牢生活太久,體內靈力早已散去,還是并未離樹牢太遠,仲藜居然meih覺得絲毫異樣。
可是冷硯墨傷勢太重,加上毒效太強,已經無力自行運氣,仍舊奄奄一息。鐵池急忙上前幫冷硯墨排毒,也只能勉強控制毒效蔓延而已。
仲藜則是急得團團轉。這時,剛才派去請示會長的獄卒飛奔回來,“鐵池大人,會長不在,神鹿大人說會長被星祭宗主請去鑒賞一個新得的寶貝,為了保密,星祭宗主并沒說寶貝在哪。”此言一出,眾人愕然,誰也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會長和唯一的宗主都聯系不上。
仲黎情急之下突然想到在樹牢不遠處的山凹里,當年曾呵護了一顆萬靈草,能解百毒。后來自己再也不能離開樹牢就一直沒去采摘,此時不用,更待何時啊。
仲藜吧自己的想法告訴鐵池,鐵池問道:“你都在這五十年了,你怎么知道那草還在呢?再說了,就算還在,你自己身體情況也是知道的,能不能保住自己性命都是問題,更別說順利帶回仙草了。”
仲藜拱手答道:“請鐵池大人讓我試一試吧,雖然一晃五十年了,匿仙山的草木您是知道的,不會這么容易生老病死。而且,那萬靈草的位置及其刁鉆,絕不會有人找到那里去的。再說,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已經在樹牢外了啊。”
“那你說出來那草的位置,派個手腳伶俐的去可好?”
“不行,剛才說了,那草的位置生得刁鉆,說不清楚,也只有我自己能找得到。”
鐵池看他執意要去,只好答應,另派了兩個精壯獄卒隨他前往。
畢竟已經五十年沒有離開過樹牢了,仲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重回那個充滿靈氣的世界會發生怎樣的事情。但是今天,仲黎決定豁出去這把老骨頭了。
遠在千里之外的陸川雖不能看到這一切,卻能感同身受。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但是他知道,冷硯墨有危險。他甚至覺得都能看到那一片郁郁蔥蔥的榕樹林,只是找尋不到冷硯墨的位置。
陸川把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狼王,狼王還不相信,他不信陸川在匿仙山待了一天回來就能開了天眼—用心和靈力看東西。
“你確信你真能看到榕樹林?還是只是你夢見了在匿仙山看到的情景?”狼王懷疑地問。
“我看到的,我確信。”陸川篤定地說,“我能看到搖擺的樹葉,清晰地能數出片數來,還有樹上落的鳥兒,就是看不到里面。”
“里面沒有靈力,你當然看不到了。”狼王搖著頭,“太不可思議了,你就去了一天匿仙山就開了天眼不成?”
“什么是天眼?”
狼王答道,“天眼,就是拋開肉身的雙目,用靈力和心看萬物。只要有靈氣的地方,可看古往今來,可看千里之外。”
陸川將信將疑,又一次屏氣凝神,突然,陸川有了新的發現…
在樹牢不遠處,仲黎帶著采來的萬靈草,小心翼翼榨出汁液給冷硯墨服下。又用剩下的殘葉覆在冷硯墨的傷口上,冷硯墨的泛紫的嘴唇漸漸有了血色,呼吸漸漸平穩,仲藜卻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