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亂局
- 青鋒不斬
- 果安之
- 3029字
- 2018-04-25 13:40:38
楚羽看到了藍天,他恍惚了一下,不知道這仍是他心中的世界還是他真的已經脫離了出來。他感覺這個世界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他并不知道具體到底是哪里不一樣。是眼前的事物更加清晰了?是耳中地聲音更加明了了?是對于華山之上的獵獵寒風不再難以忍受了?還是那似乎在整個世界中隱隱流動的透明氣流和頓頓搏動,終于被他察覺到了?
他感覺到自己在下墜,可眼中的世界并沒有產生任何的變化。事物并沒有在他的眼中飛速后退,也并沒有呼嘯尖利的風聲響在他的耳畔。可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有一種東西的運轉,那似乎是來自遙遠荒洪的神秘力量,神圣而不可抗拒。
為了清晰地感受這種力量,楚羽閉上了眼睛。只是閉上眼睛之后他的身體似乎是僵了僵,而后伸手向自己的后背上摸去。
他想把鐵條握在手中,這樣會比較心安一點。
于是鐵條被他握在了手中。
世界再一次沉靜了下來。
……
羅恒和羅陽帶著兩個玄羅宗的長老緩步走來。
一道身影一閃,吳央攔住了去路。
羅恒眉尖一挑,沒有說話,倒是身后長老之一開了口:“哪里來的野種!不過是滅了一個小小的史家鏢局,就敢這般囂張地站在我們身前?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吳央面色冷淡,并不答話,只是身形不讓,反手抽出了自己的秋水劍。
“怎么?!你小子竟然狂妄到了敢對我玄羅宗叫囂的地步了?也好,今天我就來替你的師長……”
話還沒說完,劍氣已是沖天而起!
秋水劍幾乎只剩半寸便能刺入那玄羅宗長老的喉嚨之中。
冷汗瞬間浸透了這位僥幸被帶上峰頂來的玄羅宗長老,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竟是說不出話來。
兩指穩穩地夾住秋水劍的劍身,羅恒眼神微微波動了一下,開口道:“小子,怎么這么激動?都是一個宗師的人了,你師父沒教過你要心境平和嗎?”
吳央沉默了好久,低聲道:“有些人招人討厭的這個特質,還真可能是與生俱來。”
一直沒說話的羅陽霍然抬頭,殺機迸現。羅恒并不說話,只是看著吳央又挑了一下眉頭。
吳央悶哼一聲,鮮血溢出嘴角。
“羅宗主,對付后輩還需要你親自出手,也真是不怕跌份兒了。”
羅恒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各自背著一柄劍走過來的兩個人,眼神漸漸陰翳,道:“怎么?劍宗也要跟長青門穿一條褲子了?”
劍宗宗主周孤煙衣著樸素,長發披散,黑白相間。下巴與嘴唇上帶著沒有刮干凈的些許胡渣,眼中深邃,看不出任何喜悲。王淵靜靜地跟在自己師父的身后,看了一眼吳央,沒有說話。
周孤煙根本沒有理會已經變了顏色的羅恒,微微一頓,便輕描淡寫地伸手捏住秋水劍,輕輕一提,便將秋水劍脫離了羅恒地手指,然后靜靜放下,拍了拍吳央的肩膀,道:“小伙子,雖然我這徒弟劍術差得要命,腦袋笨得要死,但你能用劍和他打個平局,也算是頗為了不起了。怎么樣?要不要來我劍宗修劍?”
羅恒低下了頭,并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臉上一閃而逝的潮紅。
吳央笑了笑,沒有回答周孤煙。周孤煙也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又看向了羅恒。
“羅宗主,你我同為三宗之一的宗主,……這副姿態,又是何必?”周孤煙搖了搖頭,道:“你們和長青門之間的恩怨,我劍宗一點興趣都沒有。只是要稍稍提醒你,你們玄羅宗北邊可還是有著一個胡人王帳呢。在北邊守了幾百年,好不容易把當年杜宇敗壞的名聲給掙回來了些,別又栽在你手里。”
羅陽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聲,開口道:“那還真是讓周宗主多費心了。”
王淵抬起了頭,注視著羅陽,一言不發。
劍拔弩張。
便在此時,劉琮琤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動了!”
……
他動了。
他怎么動了?
就好像是剛剛睡醒的孩子伸了一個懶腰,餓了許久終于吃飽的流浪漢打了一個飽隔,失明的老人終于看到了太陽的光輝。
他就是在這樣的一種狀態之下睜開了眼睛。
這次是真的醒過來了。
圍在他身邊的人由衷地舒出了一口氣,而后開始由衷的震撼。
在所有人都因為這不知該說是飛來橫財還是無妄之災弄得心神大動幾欲走火入魔之際,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年真的抓住了這個機會,真的體悟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并且借機提高了自己的境界。在一開始,沒有人知道他會不會成功,也并沒有想到他會做出這么瘋狂的決定,所以從吳央劉琮琤到柳青林陸詡再到蕭正風,都沒有一開始就出手打斷。柳青林等人是不敢貿然出手,蕭正風卻是心存讓楚羽多感受多體悟一會兒的想法。可是當眾人察覺到楚羽開始借機封樓時,卻已經晚了。在登樓的過程中,任何人都不能出手打擾,就算是蕭正風劉天南,也不能保證楚羽的絕對安全。那一刻,楚羽才是真正陷入了一道死局之中。
可他自己挺過來了。
吳央懶得再理會羅恒羅陽這些玄羅宗的家伙,收了秋水劍向周孤煙和王淵行了一禮,便擠開圍在周圍的眾人,站到了楚羽的身前,伸手捏了捏楚羽的胳膊、肩膀,問道:“沒事兒?”
楚羽一咧嘴,笑道:“好著呢。”
劉琮琤在一旁靜靜看了一會兒楚羽的臉,然后低下了頭,靜靜地走到了自己父親的身后。劉天南嘆了一口氣,轉身揉了揉自己女兒的腦袋,道:“這小伙子不錯,你又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劉琮琤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柳青林走上前來,面含贊賞地拍了拍楚羽的肩膀,而后看向玄羅宗的幾人,沉吟了一會兒,開口道:“姓羅的,忍了你這么些日子,你還真非得自己找上門來是吧?”
羅恒是一個看上去個子不算高的蒼矍老人,聽到柳青林那與往常完全不同的話語后,竟然笑了起來。
“柳門主啊,你這么多年的養氣功夫,怎么一到我這里,就立馬破了功呢?”
他揮了揮手,示意羅陽等人站在原地,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柳青林的面前。他沒有柳青林高,于是抬起頭來,看著柳青林的眼睛,道:“你這次找的徒弟不錯。就憑聽到了劉城主的幾句詩,就能踏破了那座高樓,直入宗師之境。就是不知道,這么好的苗子,最后會折在誰的手里呢?”
柳青林看著近在咫尺的羅恒,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心頭之狠。
只是這邊還沒說什么,那邊又有聲音響了起來。
“羅少宗主,久仰大名,不知我袁路能否有幸,來請你過上兩招?”
……
“亂咯,亂咯。”凌絡軒喝著杯中之酒,頗有幾分醉意地說著。
此時天外艷陽高照,兩人竟然是從半夜喝到了現在。寧老板早就被徐胡子不知背去了什么地方,屋中此時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嗝。”徐胡子打了一個酒嗝,口齒不清地說道:“你小子太陰。這長安城如今的風云亂象,我一早就知道是你這根攪屎棍攪動的。”
“唉,”凌絡軒嘆了口氣,衣袖拖到了地板上,雙目微閉,一指點住太陽穴,無奈道:“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徐老板,你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這世道如果就這么下去,終究不是個事兒。弱水三千,有人只取一瓢飲。可我凌絡軒不,我要飲,便要飲個痛快!”
他望向幾乎已經半個身子都在桌子下面的徐胡子,頓了好久,才慢慢又開了口:“徐老板,我是這樣的人,蕭城主是這樣的人,你又何嘗不是呢?勸你都勸了一整個晚上了,還是什么作用都沒起,不也正是說明了這一點么?”
徐胡子嘲諷道:“知道沒用,你還勸。”
“那是因為,不到關鍵時候,我實在是不想用這樣的方法呀,太不符合我的審美了。”凌絡軒搖了搖頭,道:“可現在看來,不用還真不行了。”
“徐老板,你妻子當年死去的真相,你想知道嗎?”
徐胡子的身體在一霎那僵直,空氣似乎都在一霎那變得濃稠了起來。
“跟我來這一套……我還以為你凌絡軒跟別的家伙有什么不一樣呢……”徐胡子低下頭來,讓頭發披散著,遮住了自己的臉。
“有什么辦法呢?可問題就在于此,除了這一套,別的套你都不吃啊。”凌絡軒頭一次顯得煩躁了起來,“整個世間,只有三個人,能讓我凌絡軒都覺得無可奈何。一個是你,一個是蕭城主,還有一個是我大兄。”
“你大兄?就是當年凌家的那個破門子?叫什么來著?”
“李滄瀾,”凌絡軒捋了捋頭發,“我到現在都覺得,家里面把他放走,是最他媽錯誤的決定了。”
“江湖險惡,江湖險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