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座涼亭,石桌上擺了把古琴,一雙妙手在古琴上輕撥慢提,這是位穿著一身紫色衣服的女子,生的是俏眼朱唇,發髻挽起,發間插著一枚紫色頭簪,此刻她閉眼凝神彈琴,端莊秀氣,旁邊一位侍女靜靜站立。
那曲子婉轉悠揚,帶著濃濃的哀愁,蕭源倚在一棵古松下細細聆聽,他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女子為何彈出的琴聲如此憂愁,但是這琴聲真的十分醉人。
一曲之后,蕭源遠遠的拍起了手掌,“偶向江邊采白菽,還隨女伴賽江神。眾中不敢分明語,暗擲金錢卜遠人。凄涼別后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蕭源踏步走向涼亭,口中道起一曲詞賦,這詞采自納蘭性德,正應了這曲哀愁琴音。
“姑娘,此曲為何如此憂愁?”
那紫衣女子早已站了起來,她望向蕭源。微微欠了身子。“蕭大夫,敏兒這廂有禮了。”
蕭源微微一笑,“哦,你認識我?”
蘇敏兒微微點頭,“今日聽玲兒說,有位年輕的蕭神醫,治好了我二哥的傷。”一旁的侍女對蕭源微微點頭。蕭源知道,這個侍女,便是蘇敏兒口中的玲兒了。
“小姐是家中唯一的明珠,而且與二少爺相處的最好,知道二少爺的傷被治好了,自然要打聽一番。”玲兒解釋道。
蕭源點點頭,他并沒怎么在意別人打聽這事。
“敏兒姑娘,這琴聲為何如此憂愁?”蕭源又拋出了疑問,他實在想不通,既然蘇敏兒作為蘇家唯一一位明珠,應該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可這琴聲為何又顯得如此孤獨惆悵呢?
蘇敏兒沉默了片刻,輕步走到亭邊,仰起頭看著皎月,兩只明眸微微閃動,月光灑在她的身上,有些朦朧。稍一會,蘇敏兒兩條秀眉微微一動,她輕嘆一聲,開口道,“這個家就像一道枷鎖,讓我喘不過氣來。”
蘇敏兒神色更加憂郁,秀眉緊簇,她接著道,“自小我便生于這座宅院,每年只得出門幾次,就像深囚在此,即使百般恩寵、綾羅綢緞,我卻覺得孤獨異常,除了玲兒,沒有什么知心人與我聊天。”
一旁的玲兒有些擔憂的看向蘇敏兒,只聽蘇敏兒苦笑道,“如今,我家父親要將我許給天明府的公子,可我,連他的面都未見過一回。”
蕭源靜靜聽著,他有些明白了,以前他沒怎么接觸過富貴人家,他見過的富家公子都是風光體面,卻沒想過富家女子還沒一般百姓女子活得自在。
蕭源聽完蘇敏兒道出的心事,心中也是為這個女子感到憐惜,看著蘇敏兒仍舊站在原地哀嘆。蕭源思索了一陣,最后走進亭中,坐到石凳之上,腰桿筆挺,雙袖輕輕一揮,露出兩只手臂,雙手指尖搭在了古琴之上。
“巍峨兮高山仰止,潺潺兮流水喧嘩。”蕭源低吟一句,猛然彈響古琴。
正在想著心事的蘇敏兒突然聽到這一聲古琴響起,抬起頭吃驚的看向蕭源。
蕭源對蘇敏兒點頭一笑,撫琴唱詩,“萬丈高山八百年,夜下曇花終一現。人生歲窮晃一瞬,莫笑白頭非少年。JinLin豈是池中物,是困是走心自掂。”
一曲罷,蕭源站起身,向蘇敏兒拱手,有些歉意的道,“今日喝多有些妄語了,姑娘莫怪。”說罷便要告辭。
蘇敏兒微微搖頭,說道,“多謝公子。”,頓了片刻,蘇敏兒又道,“蕭公子要小心些我那大哥,他一直與我二哥不和,今日之事切要小心。”
蕭源走出的步子稍微一頓,蘇敏兒這兩句話已經在給他提醒了,今日二公子受傷只怕與蘇戰脫不了干系,自己救了蘇桓,只怕蘇戰已經對自己恨之入骨了。
待得蕭源的身影消失,玲兒疑惑的看向蘇敏兒,輕聲問道,“小姐,這個蕭公子說的是什么意思?”
蘇敏兒搖頭不語,往回走去。她心里已經懂得蕭源給她指得這條路了。
蕭源的詩在告訴自己人生苦短,不要等老了才后悔,自己如同池中的一條孤龍一般,看似好看,其實并非適合自己,是否逃離還要她自己掂量。蕭源給她的路便是逃,逃離蘇府,過自己要過的生活,可是蕭源作為一個外人不好明說,只好隱晦入詩中。
第二天一早蕭源便告辭回到客棧,他準備再去益州城外的一處村莊坐診,然后離開益州城,去另外的府城繼續游歷。
這天黃昏,蕭源坐完診,正趕往益州城客棧,準備收拾行李,明日離開。在過一處渺無人煙的密林時,蕭源突然聽到一聲銳利的破空響聲,一道寒芒從身后射來,蕭源猛的一低頭,一根漆黑墨羽箭尾掃下蕭源一縷發絲,擦著蕭源的頭皮掠過。
蕭源心中一驚,隨即一股怒氣直沖胸口,這放暗箭之人看來是下死手了,直接沖著蕭源的腦門而來。
見暗箭并未射中蕭源,從密林中跳出四個拿刀的蒙面大漢,也不多話,舉刀便向蕭源砍去。
蕭源心中大怒,他從小習醫練武,只在這些大漢身前躲著刀鋒,出拳往他們胳膊和腿上的幾處穴位狠狠砸去,四人一旦被砸到便感覺一陣酸麻,兩人跪地站不起身,感覺雙腿已經沒了知覺,另外兩人手中大刀落地,雙手垂于地面,看來雙臂已經失去了反應。
這四人此刻鬼哭狼嚎,蕭源可是位大夫,而且還是神醫,他隨手拿出針灸包,給四人行了幾針,這四人立即感覺全身骨頭如被萬蟻啃食,痛不欲生。
蕭源不想殺人,但他心中很生氣,所以也沒手軟,直接廢了四人雙臂。皺著眉,蕭源想起昨天酒桌上奇怪的問話,還有蘇敏兒的提醒,這位幕后黑手的名字簡直呼之欲出。
蕭源平常待人都是溫文爾雅,但現在他雙眼如刀冷冷的看著痛苦嘶吼的四人,聲音平靜卻透著濃濃殺氣的說道,“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我蕭源不但救人,也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