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語墨在白天很少能見到沈玉,所以晚飯過后徐語墨才往祠堂方向走,路過祠堂時卻見沈玉正往里走。徐語墨思忖了一下也跟著進了祠堂。四周的燈籠都亮著,徐語墨看見沈玉走到香爐前停留了一會兒便繞過燒香的鼎爐,向前走,徐語墨記得那扇門后是沈家墓地。徐語墨想著:天都黑了,沈玉去墓地干什么。
徐語墨猶豫了一下哆哆嗦嗦跟著進去了。
然而徐語墨推開門卻并沒有見到記憶中的墓地,印入眼簾的是夜晚的村莊,人們穿的五花八門,有古時的短布衫,清朝的長衫,還有民國裝,但是不管是男人女人都留著長發。這里充滿了節日的氣氛,都在忙著布置村莊,換燈籠。
徐語墨忘記了害怕,好奇的打量著周圍,而這些人看見徐語墨莫卻都露出驚恐的表情,像是見鬼了。
周圍的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情慢慢向徐語墨靠近,以徐語墨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七嘴八舌低聲議論開來。
“活人?”
“活人。”
“活人!”
“怎么進來的?”
“怎么會有人來這兒?”
“莫不是跟著沈玉進來的……”
這些人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徐語墨,徐語墨也不動聲色地掃視這周圍的這些人,直到聽見沈玉的名字,便開口問道:“你們看見沈玉了?”
一聽見徐語墨開口,這些人都迅速退了開去。
半餉,徐語墨看著一個年輕男子慢慢向她靠近,圍著她轉了幾個圈,摸著下巴打量著徐語墨,目光毫不避諱的將徐語墨全身上下打量了個遍。小心翼翼問道:“你跟著沈玉進來的?”
徐語墨看著這個男子,心里想著:留著長辮子,卻穿著一件花襯衫,賊眉鼠眼,定不是什么正經人。徐語墨原不想理他,但是看著其他人都遠遠避開自己,徐語墨想想還是點點頭。
正當徐語墨有些惱火的時候,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手舞足蹈地沖周圍喊道:“哈哈哈,沈玉帶了個小姑娘來,哈哈哈……”
周圍的人聽他這般說笑,瞬間安靜了,你看著我,我望著你,似在詢問彼此。
徐語墨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這個神經病似的男子,心想著:這人莫不是有病,這些人也太奇怪了。
男子興奮夠了,停下來挑著眉毛問道:“小妹妹,你跟沈玉什么關系?”
徐語墨不想糾纏,繞開他繼續往前走。男子似乎看出徐語墨想走,伸手攔住徐語墨,痞痞地說:“你不告訴我你和沈玉是什么關系。你就甭想見著沈玉。”
徐語墨狠狠地盯著眼前這個無賴,仍舊默不作聲。這時退開的人群又慢慢聚攏來。
“李桂,別嚇著人家小姑狼。”一位年紀稍長的女人拉開這個叫李桂的男子,對徐語墨說道“小姑娘你不用理他,他就是個沒臉沒皮的無賴。”
李桂訕訕的抓抓腦袋低聲嘀咕道:“這不,太久沒見著生人,激動嘛!”
女人笑得很和善,似乎還有點討好:“你別怕,我們就是太驚訝了,沒有惡意。”
徐語墨心里想著:我不怕,我也只是太驚訝了。
“語墨?”徐語墨聽到沈玉的聲音,就見沈玉穿過人群急忙走到她身邊。
沈玉仔仔細細地將她看個清楚,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你怎么進來的。”
徐語墨看著沈玉先是疑惑,再到驚喜,最后又回歸平淡的神情,想著周圍這些人剛見到她的情形。她覺得自己好像誤打誤撞進了沈玉的“秘密”里。徐語墨看著沈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說:“我跟著你進來的。”徐語墨做著推開門的動作。
“就這么推開門,就進來了?”沈玉的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
沈玉拉過徐語墨對眾人道:“你們先忙著,我帶語墨先去村長家”說著帶著徐語墨往前走。
“沈玉,你先別走,告訴我……你們……嘿嘿……進展到哪一步了?”那個叫李桂的男子攔在沈玉面前。
沈玉看了李桂一眼:“云芝在村口,找你。”
說完不等男子反應,就拉著徐語墨走了。徐語墨回頭看李桂,發現早已不見了他的人影。
盡管沈玉神色平靜,但是徐語墨通過他的腳步,和緊緊拽著她的手感覺的到沈玉的緊張。徐語墨感覺到手腕轉來的疼痛,沒有說話,任由著沈玉拉著她越走越快。
很快,沈玉停了下來,推開一個院子的柴門。院子里掛了很多的燈籠,把整個院子照的亮堂堂的。屋子的門敞開著,屋里的人大概聽見了聲音,走了出來。是位老人,盤著頭發,帶著頭巾,腳上穿著草編鞋,儼然一副古時莊稼漢的打扮。
老人看見沈玉拉著一個陌生女孩站在他面前,瞪大了雙眼,滿臉驚愕。指著徐語墨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沈玉看了一眼徐語墨對老人說:“村長,我們里面說。”
老人連忙把他們二人領進屋。
毫無意外,老人屋里的陳設也是如此的古董。
三人坐下后,沈玉向老人介紹了徐語墨:“村長,這是徐語墨,那邊的人。”
老人目光呆滯地看著徐語墨,久久不能回神。徐語墨看看老人又看看沈玉,完全不知眼前是什么狀況。
徐語墨眼神示意沈玉,沈玉輕輕地拍拍她的手,讓她稍安勿躁。
良久,老人終于回過神來。看著沈玉,熱淚縱橫:“要解脫了啊!”
沈玉和徐語墨對視了很久,看著徐語墨懵懂的眼神,猶豫地對村長說:“她……什么都不知道”
村長錯愕地看著徐語墨“那……”沈玉搖搖頭。村長看著沈玉許久嘆了口氣,說:“好歹也有了個盼頭。”
許久,沈玉對村長說:“我帶語墨先去那邊,您幫我和他們解釋解釋。”
村長擺擺手說道:“去吧。”
沈玉向村長行禮拉著徐語墨,離開了。
出了沈家祠堂,徐語墨回過頭,看著眼前這個古老的建筑。緊緊地握住沈玉的手,兩人走的很慢,都沒有說話。突然沈玉停了下來,看著徐語墨,徐語墨也怔怔地看向沈玉。半餉,沈玉鄭重地對徐語墨說:“語墨,也許你就是那個創造奇跡的人。”
徐語墨不知沈玉為什么突然對她說這句話。從進入這個地方開始徐語墨的腦子就處于一個放空的狀態,稀里糊涂,完全不知沈玉在做什么。但是聽見沈玉這么說,徐語墨本能地回給沈玉一個燦爛的笑臉。
沈玉摸摸徐語墨的頭,拉著她繼續向前走。徐語墨沉浸在沈玉的柔情里,忘記了思考,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不害怕了。”沈玉輕聲問。
徐語墨搖搖頭,說:“本來我應該害怕的。”徐語墨停頓一下看著沈玉說道:“有你在,不是嗎?”
“這么相信我?”沈玉問道。
“嗯”徐語墨毫不猶豫回答。
沈玉笑著搖搖頭,沒有在說話。
到了家門口徐語墨停下看著沈玉的眼睛,對沈玉說:“沈玉,我……。”
沈玉很平靜的回答道:“我知道。”
徐語墨緊緊的盯著沈玉的臉,沈玉依舊平靜,徐語墨煩躁的抓抓頭“算了,我明天再去找你”說完頭也不會的走了。
沈玉看著徐語墨瀟灑的身影,轉身離去。
沈玉的心里并沒有他表現的那么平靜。送完徐語墨,沈玉沒有回家也沒有,而是去了他在村口的書店。沈玉在離村口不遠一個轉彎的巷子里開了一家書店,店名很簡單,就一個字——宴。書店是一個兩進的門,側門掛著:“學生堂”三個字,和學校外面的普通書店沒有區別,規模很小,布局也很簡單,大多是中小學生看的童話、名著、輔導書之類的,是專門給村里的孩子們準備的。書店的正門進去是常見的地方紀念品,和其他地方的旅游景點開設的印象書店一樣,書店的二樓確實大不相同,環境幽靜,裝飾古樸考究。各類型的書籍整齊的排列,靠窗的地方設有桌椅,窗外看去,可以看見柳岸河,以及河邊系著的小龍舟。一樓是給游客的,二樓的客人大多是村外城里的大學生和白領,三樓便是沈玉自己的地方。常常沈玉會在他的書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徐語墨躡手躡腳地進了門,沒有開燈。
“去哪兒了?”突然的聲音嚇了徐語墨一跳。徐語墨打開燈待看清楚人,徐語墨松了一口氣道:“爸,你想嚇死人啊。”
“嚇著你,真是難得啊”徐父坐在沙發上,看著徐語墨。
徐語墨擺擺手,走到父親身邊坐下:“別陰陽怪氣的啊,有話您直說。”徐父側過身對著徐語墨很直接的問道:“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沈玉。”徐語墨答道。徐父本想擺擺譜,誰料徐語墨回答的如此理直氣壯,倒顯得自己無理取鬧。
“干什么去了。”
徐語墨攀著父親的肩膀,湊到父親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逛鬼村去了。”
徐父拍開徐語墨的手,推開她嚴厲地說道:“胡鬧。”
徐語墨笑呵呵說:“老徐同志,你放心,我有分寸。”說完向轉身回屋。
徐父擔憂地看著徐語墨,無可奈何的嘆了聲:“兒大不由爹呀。”
是夜,徐語墨翻來覆去,想了很多,腦子里如放電影一般,許多畫面一幕幕閃過。徐語墨好像有點明白了,但又更加糊涂了。
即使睡的很晚,徐語墨第二天早上仍舊很早醒來,想迫不及待的去找沈玉,但被父親攔住了。父親告訴她明天就要離開。徐語墨沒想到這么快就要離開,雖然當初她并不愿意來。沈家村還有很多秘密沒有解開,她不想就這么走了。
“我不走,我要把沈家的秘密揭開了才走。”徐語墨斬釘截鐵的說道。
徐父被徐語墨盲目自信的樣子氣笑了。
徐語墨看著父親夸張的笑臉,嘆了口氣道:“爸,我昨天晚上進了河對岸的村莊。”
徐父的笑容呆滯的釘在了臉上,大家都像被點穴了一般停下手里的動作,呆呆地看著徐語墨。徐父茫然無措的坐下來。他知道的,那個村莊,幾百年來除了沈玉,無一人能進去,雖然僅隔了一扇門。他不知道如何消化自己女兒說的話。
良久,徐語墨說:“秦青、秦韻他們那么可愛,那么聰明,為什么不能過一過正常孩子生活。爺爺他們的悲劇不應該續演。我不敢說我一定可以,但不管結果如何,我們總要嘗試一下。”
徐父怔怔地看著徐語墨,徐語墨接著說:“我知道你擔心我,我喜歡沈玉,但我不會重蹈爺爺的覆轍。所以爸,我保證我會保護好我自己,再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們努力一把。”徐父深深的呼出一口氣,點點頭說:“你保證和沈玉保持距離。”徐語墨舉著手指發誓:“我發誓,我會和沈玉保持安全距離。”
徐語墨從族長爺爺得知了沈玉的書店,徐語墨在書店轉了一圈,沈玉的這個書店當真是塊寶地。窗戶打開便對著柳岸河,每逢十五村里舉行的龍舟賽以及各種活動,沈玉的書店都是一個絕佳的觀景臺。徐語墨上到三樓,門開著,徐語墨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看著沈玉坐在竹椅玩電腦。徐語墨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幅畫面很違和。在徐語墨的腦海里,沈玉即使穿著T恤牛仔褲都像是古時候手執毛筆繪丹青的偏偏公子,可眼前這個網癮少年,讓徐語墨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沈玉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快速合上筆記本,笑著對徐語墨說:“我不需要保鏢,快進來吧!”
徐語墨定定地看著沈玉,總覺得今天的沈玉有些不一樣。徐語墨撇撇嘴,走向沈玉說:“感覺你今天不太一樣。”沈玉給她倒了杯水,說道:“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喜事?說來聽聽!”
“很快你就知道了。”沈玉賣關子道,“你來找我什么事?”徐語墨找沈玉并沒有事,就是想看著他,這種事徐語墨肯定不會說給沈玉挺聽,便隨意地說想知道一些關于村里的事情。徐語墨的直覺沒有錯,從她昨晚誤打誤撞進了村子,沈玉對她就和之前不一樣了,具體有什么不同徐語墨說不出來。知道書店關門徐語墨才和沈玉一起離開,并約定了晚上一起去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