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新年的第一天，王何安見到何田田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她穿著喜慶的紅色毛衣，甜甜地笑著，給自己的父母拜年，歡歡喜喜接了紅包，非常像一個享受過年氣氛的普通人，然而還是不對勁。

她平時上班只化淡妝，休息日經常素面朝天，而今天她的妝濃了些，甚至貼了假睫毛。是新年新氣象嗎？她去倒水的時候，眼神呆呆地凝在窗外，王何安皺了眉，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是怎么了呢？

“出去轉轉嗎？”他一把摟過何田田的肩。

何田田猛然回神，驚訝道：“現在？”

“對啊，我爸媽一大早就出去了，不想和我一起過二人世界？”

“現在不就是二人世界？”何田田說著慣常的調笑，語氣卻心不在焉。

王何安彎下腰，捧住她的臉，直直看進她的眼睛。何田田努力側過臉，小聲說：“你干嘛？”

王何安用大手扳回她的臉，見她眼睛泛著紅絲：“昨天沒睡好？”

何田田被他鉗制動彈不得：“沒有啊，睡得挺好的。”

“走吧，去我家！”他松開何田田，給她拿過外套。回家的路上，何田田沒說什么話，一副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的樣子。王何安從沒見過她這樣，何田田雖然外表柔美單純，其實是最有主意的，像這樣猶猶豫豫倒是第一次。他一方面擔心，另一方面又覺得這樣的她蠻可愛的。

到了家，王何安把她按在椅子上：“說吧！”

何田田訕訕地低下頭，小聲嘟囔：“說什么啊……”

“看你憋了一天了，想說你就說吧！”王何安笑了笑：“沒事兒，我承受得住。”

何田田似乎再跟自己做劇烈的思想斗爭，手指絞在一起，皺著眉頭不語。

“看你這樣我太難受了，阿田，我有一個經驗，一件事如果你糾結做不做，那就是想做；一句話如果你糾結說不說，那就是想說。”王何安跟她分享自己的人生經驗，想做的事憋著不做、想說的話憋著不說，是世上最難受的。

“其實我不是怕你承受不了，我怕我承受不了。其實也怕你承受不了，畢竟這對你有點突然……”

“來，拉著我的手。待會咱倆誰承受不住，互相扶一下。”王何安拿起何田田的手放在手心，終于看見她臉色浮現了一點真心的笑容。

何田田深吸一口氣，正視著王何安：“何安，你認識顏容的母親嗎？”

王何安徹底僵住，不知她為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自己與顏容曾經熟識，包括何田田，以前顏容甚至不愿意和他一起拍一張照片，現在想來應該早就計劃和自己分手，怕留下緋聞證據以留后患吧。而何田田就這樣說了出來，不僅毫不驚訝，甚至問的不是顏容和他的關系，而是顏容的母親？太蹊蹺了。

“你知道我和顏容以前……？”

何田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猜的。”

王何安更震驚了，他自問從沒表現出一絲一毫與顏容之間的逾矩，就連之前在劇組被顏容打了一巴掌的小風波他也沒跟何田田說過。“那你怎么從沒問過我呢？”

何田田皺了皺眉，理所當然道：“我覺得求證這個對咱倆之間的感情沒有什么好處，說開了只會尷尬，而且我覺得我的猜測應該沒有錯。”

她這樣理性，仿佛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王何安知道她記憶力好，一點謊也不敢撒，看來以后連隱瞞任何事都不可能了，他感覺自己在何田田面前就是個透明人。

“可是你是怎么猜到的？”他太好奇了，自己到底是怎么露餡兒的。

“五年半前，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次，我不小心看見有一個叫‘榮妍’的人給你發短信，去年我第三次見面時，在綠色公益活動上，我替林占明給顏容送禮物，從她休息室里出來看見你，覺得你表情不對勁。然后聯系了一下，覺得顏容就是榮妍。”何田田仿佛在講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語速很快，似乎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

王何安聽得目瞪口呆，就這么兩個時隔好幾年的細節，就能聯系上？他對何田田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對自己今后的人生感到同情。

“阿田，我和顏容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沒跟你說是覺得沒必要，而且她現在是你老板的女朋友，我不想你被這么復雜的關系干擾。”他認認真真解釋道。

何田田扶了扶額頭，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何安，可是恐怕事情比你想的還復雜，如果我這次的聯想也是對的話……”

王何安突然心中一緊，看著她凝重的面色，心也漸漸沉下來。比這還復雜？比上司的女朋友是自己男朋友的前女友，而且兩人在一起工作幾個月更復雜？他終于想起了何田田最初的問題，問自己是否認識顏容的母親。

“和顏容的母親有關？”他問道。

“你認識她嗎？見過她嗎？”何田田抬起頭，急切地問。

王何安仔細回憶了一下：“我不認識她，但確實見過一次。”

“她長什么樣子？”何田田突然握緊他的手，直直盯著他。

王何安搖搖頭：“不記得了，好多年前了，我去榮、顏容的學校找她，正好她母親來了，顏容就讓我離開了，連招呼也沒打。”

“你再仔細想一想。”何田田目光灼灼。

王何安看著她殷切的目光，忽然希望自己也有她那么好的記憶力，可是匆匆一瞥早已模糊，他擰起眉頭仔細回憶：“只記得瘦瘦高高的，和顏容差不多高，儀態似乎很好，長什么樣真的不記得了。但她脾氣好像不太好，我見她們談的似乎不愉快，她還在校園里伸手打了顏容幾下。”

何田田像是撤了力，倚靠在椅背上，雙手蒙住臉：“何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甚至不知道這事該不該跟你說，可我真的不知道該跟誰求證。其實很好證實，我只要回去當面和他對質，可是我不敢，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她的聲音帶了哭腔，王何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他走過去輕輕撫摸著她細瘦的肩，輕聲哄她：“沒事的，沒事的。”

她仍然捂著臉：“如果顏容真的是我姐姐，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