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糧倉打開以后，眾人傻眼兒了，里面可能就只有不到兩百斤的存糧。大家哄搶開來，站在靠里面的人抗這糧食就準備往自己家走。可還沒走出糧倉的門，那糧食口袋不知被誰劃破了，漏了一地的玉米粒，看見的人蹲下身來，往自己衣兜里著，有些甚至不懼夜里的寒意，將外套整個都脫了下來裝糧食。

小五站在最后面，不管他怎么往那狹窄的門里面擠，擠來擠去總是在最外面，待到人都開始散了時，他終于擠進去了，可是地上除了幾個破口袋什么也沒有了，肚子里咕咕咕的叫個不停，他捂著肚子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往羊棚的方向走去。

在小五離開沒多久，陳武才帶著人來，可是糧倉早已什么都沒有了，陳武一屁股坐在地上，竟然開始哭了起來，

“這些個龜孫子哦，真是狠哪，居然連點糠殼都沒留下。”

陳天霸心里也是像被人割了一刀似的，讓他怒火中燒，

“趁著他們還沒下鍋，我們應該全都收繳上來。”

陳武聽著兒子話有些好笑，

“怎么收，我們去收，挨家挨戶的收，讓他們全都給吐出來。”

“哼，就靠我們？”

陳天霸捏著拳頭，瞇了瞇他本來就不大的眼，像是瞄準獵物的獵豹，

“山上不是有兵么，我們借兵收糧，看這些個刁民還敢怎么樣！！”

清風谷

宋氏已經包好了餃子，一家人正圍在一起吃年夜飯呢，就聽見大黃沖著屋后面一陣狂吠。

“汪，汪，汪”

“真是奇了怪了！”陳天霸望著黑夜中閃著綠眼的大黃沒有一點懼意，反而心里覺得奇怪得很。

“哪里奇怪了，不就是兩個螢火蟲么？”王四年夜飯上喝了一些酒，走路有些晃悠。

陳天霸甩開王四搭在他肩上的手，道，

“這沒爹沒娘的孩子哪里來的余糧養狗？”陳天霸記掛著搶糧的事情，來不及細想，又急沖沖的往山上那亮著燈火的半山腰上走去。

山上棚屋里，剛忙完的王勝看著面前這三人，其中為首的人身材高大，眉毛又短又粗，一臉橫肉，嘴唇卻極薄，這面相怎么看怎么不討人喜歡。

“王排長，你終于來了，我可等你好久了。”陳天霸站起身來，看著面前這黝黑的漢子。

“你是下面石磨村的人？”

“是啊，我是公社社長的兒子陳天霸，我們村的村民今晚是要造反了，竟然伙同起來趁我不注意搶了公社食堂的糧食，所以才這么晚來這里找你，希望你能派人下去幫我們把糧食收繳回來，也算是幫助國家的基層單位的建設。”

聽完了這話，王勝思索開來，他來了這里這么久多少也聽說山下村民平日里的擺談，他們最討厭的便是是這陳天霸，今晚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讓百姓們居然一起去開了糧倉，想來其中有什么隱情是他不知道了，他可不能亂答應。

“是這樣的同志，我們之所以在這里伐木也是執行上面的任務，如果你要求我們援助你們公社的事物也要上面發出指令才可以，不然我們是不可以私自插手老百姓的事務的。”

“這怎么是普通老百姓的小事呢，他們這可是造反，站在國家政策的對立面啊。”王三想著以后屬于自己的那一份糧食也被人搶到自己的兜里的時候，那氣就不打一處來。

“我們只認上面蓋著印章的文件。”

陳天霸沒有辦法只好又帶著人急忙往山下走去，一路上心里那火氣就蹭蹭的往上，可又無處可以釋放，快到河邊的時候，走在他身后的王四晃著身子撞到了他身上，讓他往前一倒就一路滾到了河里，河里的水冰冷刺骨，冷得他牙關打顫，只狠著一雙眼瞪著那知道自己犯了大錯而縮在王三身后的王四，肚子里的火是想發也發不出來了。

茅草屋中，邢悠悠吃飽了飯正回味著外婆包的餃子時，就聽見外面有什么噗通一聲落水的聲音，大黃也叫個不停，心里覺得奇怪，“難道大過年的還有哪個倒霉鬼掉河里去了？”

路上，陳天霸無數個噴嚏了，渾身難受得很，

“大哥，你估計已經感冒了。”王三怯懦的小聲說著。

陳天霸瞪了他一眼，不想再和這兩個蠢成一個德行的兄弟兩再廢話。

盡管陳武用最快的速度向上面打好了申請，可是收到許可文件那天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了，接到文件的王勝只好帶著人下到了村里。

王勝敲響了付家的門，里面的人剛好在吃晚飯，付家幾兄弟看著滿屋子的兵就知道他們是來干嘛的，趕緊抓起桌子上的饅頭和稀粥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與其讓你們帶走，不如做個飽死鬼撐死算了。”付叔也拿起干饅頭就往嘴里賽，可畢竟是年紀大了，沒塞幾口就哽住了，不住的咳嗽。

王勝嘆了一口氣，從旁邊的缸里打了一瓢涼水遞給了他，

“慢點吃，這么大年紀了。”

聽得這句話，付叔愣愣的看著面前這一臉絡腮胡的漢子，有些摸不透這人的態度，

“我知道你是來干嘛的，可是我告訴你，我們全都做成了饅頭，一粒都沒有剩。”付叔抱緊了面前還沒有吃完的饅頭，好像只要他一松手就會被面前這大漢收走似的。

王勝看著面前這一家人，一陣心酸，現在這日子怎么就過成了這樣？嘆了一口氣后，他轉頭對著身后高聲道，

“三排的戰士們都聽到了，他們的糧食已經都下了鍋了，所以我們也拿不回來了，其他人家也都是一樣的，清楚了嗎？”

眾人：“清楚”

對于村里的事情王勝本身是不方便多插手的，可是能夠順手而為的事情，他還是愿意幫忙的，在了解過村里的大體狀況后，王勝向部隊發送了任務完成情況的書面報告，報告中不免提了提石磨村的現狀。

不久后，陳海濤收到了縣里下達的上任書，升任為石磨村公社社長；與此同時，陳武也收到了通知，不過是撤職書，由于他對公社民情疏忽懈怠，引發極大民怨，進而造成公社公共財產的損失而被卸任。

陳武使勁捏著手里那一紙文書，整個紙張都隨著他的情緒抖動著，

“怎么會這樣？完了，全都完了，這好日子過到頭了。”

陳天霸看著自己爹那樣兒，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可那紙張上的字他根本認不了幾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上面到底寫了些啥，

“爹，上面寫了些啥？”

陳武面上是又怒又驚又痛又無可奈何，

“你爹我再也不是咱們公社的社長了。”陳武蹲下了身子唉聲嘆氣。

這時候王三從外面進了來，一臉的氣憤想要找人傾訴，

“剛剛陳先進那小崽子非要說他爹才是公社社長，明明叔叔你才是，氣不過我就揍了他一拳，讓他再敢亂說。”

陳武蹭一下站起來，嚇著了站在他旁邊的王三，

“你說什么？我大哥成了公社社長了？難怪呢，我說這突然怎么被卸任了。”

陳天霸也醒悟過來，“說不定就是大伯打了我們的小報告，讓我們下了課，他自己倒是上去了。”

“想不到日防夜防，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了一刀，陳海濤，我跟你沒完。”陳武撕碎了撤職書，撒了滿院子都是紙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