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穹暝抱著妹妹回到神殿，卻發現一股濁氣躲在神殿里，揮之不去。

循著濁氣，穹暝來到了自己的寢殿。

他聽見屋內有人咳嗽，接著，是瓷器打碎的聲音，還有弱弱抽泣的聲音，愣了一下，推門進去。

屋內的濁氣更甚，慕云紫坐在榻上，已是被濁氣淹沒。

月明跪在地上拾著碎片，臉上掛著淚痕。

她被闌蘇保護得很好，即使身在人界許久，也從未經歷過生離死別。

可，剛才慕云紫絕望地對她說：“月明啊，我可能等不到他回來了。”

還咳出了血，她手一滑，打翻了手里的湯藥。

雖說她是夫人，可三百年的朝夕相處，她們早就情同姐妹了。

月明是真心疼她，濁氣一天比一天猖獗，她的身子骨越來越不好，卻還要要處理整個空之國度的瑣事，偏偏她的夫君又不在，滿腹苦水，卻無處傾倒。

更讓月明心疼的，是慕云紫時常出現幻覺，她清醒時還告訴月明，穹暝回來了，還帶著個女人，他說，那是他的皇后，要她們和諧相處。

穹暝看著那個被濁氣包裹的女人，那是他日思夜盼的人兒。

慕云紫抬頭，也瞧見了穹暝，忙走上前迎接，但此時的她已是神志不清了。

“阿暝，我是在做夢嗎？你這次怎么沒帶皇后來啊？”慕云紫記得穹暝每次來，都帶著他的皇后，肖彤兒。

她記得上次，肖彤兒一臉笑意，扶著腰。

她說：“阿暝日日都陪著我，真是討厭，都讓我懷孕了。”

“他還說，他只要我們倆的孩子，至于之前你的那個孩子，他是故意，稍稍晚了兩步，所以，你以后都生不了啦！”

“皇后？”穹暝一臉錯愕，他哪里來的皇后？

“就是彤兒姐姐啊，”慕云紫看見穹暝懷里的娃娃，“這是彤兒姐姐的孩子？粉嫩嫩的，真漂亮！”

慕云紫心里在滴血，可她自小就知道，為人妻子，要大度，要寬容；在夫君面前，要得體，要知禮。

穹暝不知道后妃的閨名，所以不知道慕云紫口里的彤兒是誰，但見她一臉笑意，便點了點頭。

慕云紫哽咽，卻又扯出笑：“夫君……”

話還沒說完，慕云紫就突然吐出一口血，倒下，不省人事。

穹暝把娃娃交給月明，抱起慕云紫。

“紫兒？紫兒！”

卻是叫不醒她。

穹暝無暇顧及其他，抱著慕云紫，找到了神殿的醫師。

醫師見到穹暝時，還沒反應過來，殿下不是失蹤了嗎？怎么……

“快看看她！”穹暝將慕云紫放好，見醫師還呆著，焦急的出聲。

醫師這才回神，忙跪下行禮，穹暝卻等不了，一把抓起醫師，扯到慕云紫跟前。

醫師一瞧是夫人出事了，也不敢耽誤，忙為她號脈。

這脈相，可讓醫師的眉頭擰成了麻花。

好半天，醫師都沒緩過神兒來，急煞了一旁的穹暝。

“如何？”穹暝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一句話，兩個字，是他從未感覺到的吃力。

“夫人之前受過傷，身子骨弱，又受了刺激，體內還有濁氣滿溢，這……”醫師見穹暝的臉色越來越差，心驚膽戰的說著，“藥石無醫。”

“你胡說，”穹暝不相信這個他自己早已料到的結果，“我今天就殺了你這個庸醫！”

穹暝生氣，可他知道這不是醫師的錯，也下不去殺心。

醫師見穹暝抬手時，便知道，他死定了。

他其實是神殿的第一個生靈，早在穹暝毀滅那一幫凡人時就存在了，他親眼看見穹暝殺了所有人，變得六親不認。

而三百年前，他也目睹了穹暝對慕云紫的愛，至死不渝的深愛。

如今他救不了夫人，便是死，也是沒有怨言的。

“陛下，夫人凡胎未脫，或許冥王能有辦法。”在赴死之前，他仍竭盡所能，為穹暝分憂。

而他的視死如歸，也同樣打動了穹暝。

穹暝經歷過背叛，如今更是偏愛忠誠的人，他更是知道，如今，空之國度的所有人，都對他一片赤誠。

聽到醫師的話，他立馬就收手，抱起慕云紫去找冥肆。

冥界此時是一片岑寂，并非是沒有鬼，而是所有的鬼都跪在地上，深埋著頭，一言不發，像是在為誰默哀。

穹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飛到冥王殿前，隨手抓來一個跪在地上的侍衛，讓他叫冥肆出來。

“上，上神。”侍衛是鬼，被穹暝身上的陽氣熏得眼睛疼，也被穹暝身上的戾氣嚇得膽顫。

“冥王在哪兒？”穹暝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

“上神，冥，冥王大人說，說不見，見客，”侍衛雖嚇破了膽，卻不敢不遵從命令，“上神請，請回吧。”

“回？”穹暝挑眉，放開侍衛，“我夫人等他救命！速去通報！”

“冥王說，他知道您的夫人命在旦夕，”侍衛跪在地上，“救她有違冥界的法度，他不能救。”

穹暝聽到這句話，眉頭緊蹙，這就是句屁話，法度？

冥肆會將法度放在眼里？打死他都不信。

“咳咳，咳……水……”穹暝懷里的慕云紫有了蘇醒的征兆。

侍衛聽見慕云紫的話，絲毫不敢怠慢，送來了水。

穹暝喂完水，戾氣淡了些。

穹暝也不再找冥肆，只是找了間房，在冥界住下，沒日沒夜的守著慕云紫。

十天后，慕云紫醒了。

她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臉色慘白，堪比冥界的一眾鬼們。

穹暝就在她身邊伺候她，陪著她，寸步不離。

三百年來，慕云紫都在神殿里，她沒見過黑夜，都忘記了夜晚是何種景象。

直到穹暝扶她到窗邊，她才后知后覺的發現，她不在神殿了。

“我們這是在哪兒？”慕云紫聲音輕輕的，飄飄的。

“冥界，”穹暝摸摸她的頭，“冥王有辦法治你的病。”

慕云紫這些天來并未見到過冥肆，只是每天有人來送飯菜，還會附帶一句：上神請回。

她猜，冥王應該是不想治她，或是，治不了。

既然人家不樂意，她也不想強求。

“阿暝，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