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床上凝結的霜花還未褪去，蘇墨染指尖懸在半空的動作驟然定格。殿門處傳來靈力波動的輕響，像是有人用指尖輕輕叩擊冰面，那頻率與他昨夜分析的玉佩紋路竟隱隱相合。

“主人，沈霽清已在殿外等候三刻鐘。”

明月的機械音帶著罕見的滯澀，仿佛被晨霧凍住了齒輪。

“監測到其靈力運轉穩定，生命體征正常，僅……體溫低于常人標準。”

蘇墨染緩緩抬眼，十二根盤龍玉柱在晨光中舒展鱗甲，鎏金紋絡流淌著熔漿般的暖光，卻驅不散他眼底的冰寒。他起身時玄色廣袖掃過床榻，霜花簌簌墜落，在青玉地磚上拼出半枚殘缺的符文——正是沈霽清玉佩上那詭異紋路的另一半。

“進來。”

殿門在吱呀聲中洞開，晨霧裹挾著雪松香涌進來，與殿內的寒氣相撞，凝成細碎的冰晶。沈霽清立在門檻外，月白長衫沾著夜露，發間還凝著未化的霜花，見他出來便躬身行禮，動作比昨日更顯恭謹：“師尊。”

話音落下的瞬間，蘇墨染腕間的系統印記突然發燙。

他眼角余光瞥見半空中浮現的虛擬面板，那串“99%”的好感度旁竟跳出一行小字：【目標情緒：敬畏（1%）、依戀（97%）、恐懼（1%）】。

依戀（97%）蘇墨染瞳孔微縮，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系統印記。冰涼的金屬紋路在皮膚上劃出細微刺痛，卻比不上心頭翻涌的驚濤駭浪。97%的依戀數值在視野里不斷跳動，像是某種即將失控的信號。

“何事？”蘇墨染負手而立，廣袖垂落的弧度將系統面板掩在陰影里。

他注意到沈霽清指尖纏著新換的紗布，滲出的血跡在雪白衣袖上洇成細小的紅梅，與收徒大典上攥緊玉佩的指節位置分毫不差。

沈霽清抬眸時，睫毛上的霜花恰好墜落，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弟子特意煮了醒神湯，望師尊潤喉。”

說著，從袖中取出青瓷小碗，氤氳熱氣中飄著幾縷金絲菊，碗沿還凝著細小的水珠，不知是熱氣蒸騰還是昨夜的霜露所化。

“放下吧。”

他轉身走向內殿，刻意忽略沈霽清遞湯時微顫的手腕。

“今日辰時起，隨我修習《玄冰訣》。”

沈霽清望著蘇墨染逐漸遠去的背影，喉結微動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將青瓷碗輕輕放在案幾上。

他垂眸凝視著碗中緩緩沉浮的金絲菊，袖口沾染的血跡在熱氣氤氳中，像是一朵正在凋零的殘花，無聲訴說著昨夜未竟的心事。

一陣穿堂風卷著霜粒撲進來，案幾上的醒神湯泛起細密漣漪。

沈霽清伸手去護，卻見碗中金絲菊隨水波舒展，倒映在碗底的符文竟與蘇墨染床榻邊的殘紋重疊，轉瞬又被蕩漾的湯水攪碎成點點金芒。

“師尊，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不肯回頭看我，這一次我一定會......”

沈霽清喃喃低語，話音消散在霜霧里。

他指尖撫過碗沿水珠，冰涼觸感卻不及心口蔓延的寒意。那些被藏在依戀數值下的執念，如同金絲菊下暗藏的符文，在日復一日的守候中悄然生長，只待某個契機破土而出。

就在這時，蘇墨染突然折返，目光如寒星般銳利地掃過沈霽清，后者慌忙別開視線。

蘇墨染修長的手指已經探向青瓷碗，骨節分明的指尖在即將觸及碗沿時猛地頓住，腕間系統印記驟然爆發出灼痛，虛擬面板上“99%”的好感度數值突然瘋狂閃爍，紅色警告框如血色蛛網般在眼前蔓延：【檢測到異常能量波動！目標情緒值即將突破臨界閾值】。

蘇墨染猛地收回手，玄色廣袖帶起一陣勁風，案幾上的青瓷碗劇烈搖晃，金絲菊在翻涌的湯水中沉浮如困獸。

沈霽清下意識伸手去扶，兩人指尖在半空相觸的剎那，整座大殿的溫度驟降，霜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地磚紋路瘋狂蔓延，將碗底若隱若現的符文徹底冰封。

“怎么了，師尊？”

沈霽清望著蘇墨染驟然緊繃的下頜線，睫毛輕顫間，藏在眼底的暗芒翻涌如潮。

殿內的溫度還在持續下降，他卻似渾然不覺，掌心殘留著方才觸碰時的溫度，竟比那碗醒神湯更灼人幾分。

”無事。”蘇墨染強壓下心頭翻涌的不安，面上卻仍是一派冷然，轉身時玄色衣擺掃落案幾上的霜花，那些細碎冰晶在空中劃出詭異軌跡，與碗底符文的輪廓如出一轍。

他背對著沈霽清，喉間溢出的話語裹著冰碴：“去準備修行所需之物，莫要耽擱。”

沈霽清垂首應了聲“是，師尊”。

待沈霽清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蘇墨染才抬手按住劇烈跳動的太陽穴。

系統印記的灼痛還未消退，案幾上那碗醒神湯已徹底凝結成冰，金絲菊被封在冰晶里，宛如沈霽清眼底永遠無法言說的情愫，在透明牢籠中綻放成困獸的模樣。

“玄明，以后不要讓他做這種事。”

蘇墨染盯著那團冰晶，聲音冷得像是從極淵深處傳來。虛擬面板上紅色警告仍在閃爍，他知道，沈霽清對他的情感早已超出了師徒范疇，而這碗藏著秘密的醒神湯，不過是那洶涌暗流上翻涌的小小浪花。

玄明垂首躬身，玄色錦袍上暗繡的流云紋隨著動作微微起伏。他右手撫過胸口處的宗門徽記，喉結微動，清朗的聲線裹著十足的敬意。

“屬下謹記！”

殿外檐角風鈴叮咚作響，驚起檐下白鴿撲棱棱飛過，他卻連目光都不曾偏移分毫，直到殿內傳來衣袂摩擦的窸窣聲，才又將脊背彎得更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