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感情只是閑暇時間的調味品,當你忙碌起來,緊張的生活會把它擠出你的思維。人們都為感情鬧心,其實感情可能是最可有可無,最能讓人放下的。譬如事業跟愛情沖突時,大部分人會選事業吧?矛盾的是,換工作基本上不會留戀前一個工作,而愛情作為最容易放下的籌碼,卻總不能讓人全身而退,千絲萬縷永遠糾結,甚至糾纏不清。最輕易放棄的,為何最難讓人抽身出來?或許是彼此間投入跟收獲不相等,對方帶給你情感上的波瀾不大可能一筆勾銷,而被動的一方更容易歇斯底里。好聚好散,需要度量,還需要兩個人心理價位上的一致。
日升日落,潮漲潮汐,大自然永遠在循環。今天跟昨天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明天跟今天似乎又沒有多大差別,日子每天都相似,時間卻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已接近年底了。
雖已是十二月,廈門的天氣照常明麗,藍天、白云、彩霞驅散了冬日的陰晦。節氣上已過冬至,天氣還徜徉在秋日的溫暖中。如果不是即將而至的元旦,徐綻甚至還在等待秋風中飄落的黃葉。
這是她第一次在南方上學,沒有落葉,秋卻過去了。上天雨水、光熱都偏袒南方,家鄉這個時候早已寒風獵獵,這里卻依舊暖意洋洋。
自聽從馬靜靜的主意,通過王晴向自勝吹風換來那個電話后,又快兩個月過去了。接到電話的那幾天,她手機沒離手,生怕錯過了自勝的來電,可傷心的是根本沒有他的電話錯過!每天盼著電話響起,每天響起的電話都是期許之外的人打來的。生活沒有支柱,明朗的日子過得灰暗。
馬靜靜的主意沒奏效后,她再也不敢出謀劃策。只是有時看著徐綻的低落,她從中掂量出徐綻口中的自勝的分量后會說上一句:“既然你這么放不下,那就打電話過去唄。相愛的人,還講這么多面子干嗎。”
對啊,打電話過去。徐綻有時也會對自己這么說,但是她又不確定自勝的想法。傷痕沒有痊愈,毫無把握地貼上去,如果自勝對她既往的冷漠,那不是揭開傷口撒鹽,她怕了,過去傷得太深了!
努力不去想起他,徐綻找了個研究方向,查文獻,找數據,撰寫論文,早上八點進圖書館,晚上十一點閉館回寢室,成天成天的忙碌讓她稍微解脫。兩個月的勞動,徐綻寫了出論文。導師許教授署上第一作者后投了出去,很快被期刊采用了。據許教授說,之所以采用是因為他的人脈,他是第一作者,學術期刊不敢不采用,不過徐綻還是得出版面費。寫文章不但不能賺錢,還要賠錢去發表,不知道這是不是千古奇聞?忙完論文,她可以歇一歇的時候,已是十二月底。
十二月,廈門的陽光既往溫暖明媚,樹木依舊枝葉繁茂,這不是記憶中的冬天。
學校的放假安排早出來了,元旦三天假。
同學們已蠢蠢欲動,結伙結隊商量著出游的計劃,不少同學問她愿不愿意一起出游,徐綻都是客氣地推脫了。
再過幾天就是新年,又是一年過去,校園里攜手的情侶的歡聲笑語讓人難以平靜下來,她又想起了他。思念像水從各個縫隙滲了進來,想堵住已是徒然。
他現在做什么工作?過得好不好?會不會忘了我談起了戀愛?
長時間強制封存的感情再也壓不住,快半年了,她很想見到他。
徐綻立即買上三十一號的票,她怕平靜下去后的理智阻撓她,傻就傻一回吧!
三十一號,有旅行計劃的人相繼離校,徐綻上午背著行李包到了火車站,九點多上了到深圳的動車。
動車開動起來,載著她前往深圳,徐綻的心都飛了起來。她從未去過深圳,高中學地理時看地圖上離家鄉那么遙遠,似乎一輩子也去不了那么遠的地方。深圳是經濟特區,那時候她只能遙想深圳是一番怎樣的景色,想不到今天下午就能看到。這個地方還有她想念的人,這會是一個怎樣美麗的地方?徐綻在腦海中勾畫著深圳,帶給她無限的想象空間。幾個小時后就能看到他,她嘴角不由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小姑娘,你是放假回家還是旅游?”一個女聲說著。
動車開在建在灘涂上的高架橋上,淺海處一群白鷺展翅滑翔,遠處的碧海藍天與墨色的山巒連成了一線。
剛有人說話,怎么沒人回應?徐綻視線收回來,鄰座阿姨看著她。
哦,原來是跟我說話。徐綻這才反應過來。
“我是去旅游。”
“一個人去旅游?那有什么好玩的。”
“也不是,我去看,去看,去看男朋友。”
“小姑娘說去看男朋友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啊,我看你都笑成一朵花了。還是年輕人好,有活力,老了就不中用了。你現在要我舟車勞頓去約會,還不如坐家里。”
“那是因為您是過來人,見識過了,都膩了吧。”
“怎么會膩了,我是有少女的心,但沒有少女的臉蛋,再也沒有人哄你了。女人啊,年輕時就應該好好折磨男人,青春就那么幾年,他們為你花心思也就那幾年。過了這幾年,你自己就得知趣。嗨,都是當時年少不懂事,還主動投懷送抱。”阿姨說完嘆了口氣,逗得徐綻差點笑出來。
“您的情感故事一定很精彩。”徐綻恭維道。
“未必,未必,只是跌跌撞撞多了些感悟罷了。老了,不提當年了。”阿姨像在回味,聲音一下柔和了許多。
“您還年輕,阿姨。”
“真的嗎?”阿姨摸著半個臉頰,從手提包里拿出鏡子來。
“小姑娘,你嘴巴真甜。又漂亮,又會說話,你男朋友真是撿了個寶貝。”阿姨看著鏡子說著。
“小姑娘,剛說去看男朋友還羞答答的。阿姨剛跟你開玩笑,男女相悅是最好的事,相互之間千萬不要斗氣,患得患失。敞開心扉,風風火火地去做想做的事。像你這個年紀,哪里還有比談戀愛更重要的事。”
徐綻羞怯地笑著。
“你男朋友過來接你嗎?”
“沒告訴他我去看他,出了站再聯系,不能耽誤他的工作。”
“出了站再聯系?你這么漂亮可愛,肯定會來接你的。何不早點告訴他,免得在車站等。”
“不能耽誤他工作。到火車站打個電話他要在上班我就自己找過去,不要他來接。”
“小姑娘真是體貼。”
動車順著海岸線飛速南下,一時晴空萬里,一時雨霧迷蒙。窗外是滿眼的翠綠,冬日像是不曾來過。徐綻雖在廈門感受了東南的天氣,但現在坐動車上看窗外退去的景色還是覺得新鮮。
深圳在南海邊,那是個怎樣的地方?
對著鐘表,五個多小時占到表框的十二分之五,如果看著秒鐘數下去,像是數不到盡頭。但要是怡情悅目,時間總是匆匆而過。相見的期盼充盈于心,為了等這一天,半年過去了。縱使過去有不少糾結、怨恨,現在都擱置到一邊去,帶著笑臉去迎接一切吧。
下午兩點多,徐綻出了深圳北站。
車站熙熙攘攘,人群如潮。深圳的陽光溫煦地照耀著,時而吹來的輕風帶來輕微的涼意,隨風搖曳的棕櫚樹枝葉像是在點頭歡迎她的到來。
徐綻撥了自勝的電話,聽筒里馬上響起嘟嘟聲,她心怦怦跳起來。
想快點聽到他的聲音,又怕電話接通后的語塞。熟悉?陌生?中間像隔了層玻璃,看得清對方卻不能彼此靠近。
每嘟一下都離自勝接電話的時間更近,徐綻心里這樣想著。
時間慢慢拉長,這無聲的等待中希望在一點點地遞減,最后聽筒里聽到的是無人接聽的提示音。
他都不接我電話!一陣言說不了的心痛。
出站口的人群逐漸散去,只有她站那里不知走向何方。
他是不是沒有聽到電話?暑假的時候打過去沒接上,后來他打過來了。他是在忙工作吧,不然不會不接我電話的。
這時候她要的不是怨恨,失望馬上給希望取代,她又撥了自勝的號碼。
聽筒照例傳來嘟嘟聲,每嘟一聲,希望中彌漫起漸濃的失望,直至自動掛斷了電話。
現在該去哪?都沒說一聲就跑來,這么莽撞,要是自勝不在深圳怎么辦?徐綻突然感到了害怕。
街道上人來人往,卻沒有期盼的面孔。陽光明媚,世界卻沒有多少光彩。他不會不在深圳了吧?徐綻一陣冷笑。
沒有了他你就要難過、失落?你就不能當一個人來深圳旅游?
沒有時間給你失意,沒有時間讓你悲傷,生活是一個舞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劇情。你要走出框架,當心上臺的將是另一批角色。
徐綻鎮定了片刻,既然電話沒有接,不如朝好的方面想,他在上班沒看到,等他看到后他會打過來的。
但是現在去哪里?在火車站等著嗎?找個地方坐一會吧,徐綻進了星巴克要了杯咖啡。
此時的自勝,確實是在忙著工作。經過四個月的銷售員鍛煉,他考核成績前茅,提到了部門經理,負責協調各個賣場之間的貨物調配。正是年關,各個賣場興起各種促銷優惠,市場火爆,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時節。
今天上班后,跑來跑去沒有歇口氣。商場生意好,月底工資拿得多,累一點也是心甘情愿。好不容易忙到了下班時間。張經理開過總結大會,今天的任務就結束了。走出會場的時候,張經理從后面追上來拍著自勝的肩膀:“自勝,你這個月的銷售額又有突破,我會跟上面反映的。對了,你上次說跟你同宿舍的那個劉譽,如果有升職的機會我也會跟上面提他,你說的話我都放心上了。”自勝對張經理表示了謝意。
公司走出來,陽光拉出了長長的身影。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街道上到處張燈結彩。人多起來,大家都掛著笑臉期盼著新年的到來。走在人群中,自勝有些輕飄飄的,工作照這樣干下去,兩三年內就能晉升到管理層,到時大有可為。他加快腳步回了寢室。
推開門,劉譽正玩著電腦。
“今天銷量怎么樣?”
“還不錯。”劉譽站起來給自勝發了支煙。
“你走運了,今天張經理跟我說有機會就提你,你可要好好干,咱們爭取在公司干出點名堂來。”
劉譽一臉詫異,張經理要提他?公司這么多銷售員怎么輪得到他?他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提他是好事。他換上笑臉道:“這是張經理看得起。你給我帶了這么好的消息,謝謝你。”
好久,劉譽才隱約記起他跟自勝說過要他在張經理面前多多美言,當時只當是交際的話,說過后自己都忘了。
換下工作服,自勝坐到床鋪上。明天就是元旦,一晃眼又是新年了,這樣的日子,難免有些感思。
工作的電話用了一天快沒電,自勝把桌子上的手機拿了過來。
屏幕上顯示兩個未接來電。誰打的?這號碼是學校里用的號碼,只是改成了全球通,工作用的專門的工作號。
解鎖,打開通話記錄,熟悉的數字排列!
自勝心怦怦跳起來,他顧不上思考什么,立馬撥了過去。
還沒聽到嘟的聲音電話就接通了,徐綻那邊是嘈雜的人聲。
“我看到未接來電,就打過來了。”自勝克制著語調說。
“你等會,有點吵。”
終于等來了電話,自己猜想的沒錯。他是在上班才沒有接我的電話。徐綻面容舒展開來,語調也輕快了。
“你在哪了?”
“我在深圳。”
“這么巧,我也在深圳。”
“你說什么?”這突然的消息,自勝怕是聽錯了!
“我說我在深圳。”
“那你在深圳……開玩笑,你在深圳!”自勝剛要追問徐綻在深圳哪里,但馬上意識徐綻應該是在捉弄他。
“沒跟你開玩笑,我在深圳北站。你不信,要不要聽聽火車站的廣播?”
“你真在深圳?”
“是啊。”
“那我來……你是一個人還是有同伴一起?”
“現在是我一個人。”
“我想見你!”自勝聲音低了許多。
“那你過來吧。”
他心急火燎地出了門,徐綻怎么會在深圳?興奮、激動,思緒紛亂,來不及去細想,半小時后到了火車站。
徐綻已發短信告訴他具體位置,現在走到星巴克門口了。
半年了,馬上就會見到她,自勝理不清情緒,他整了整衣領,深吸幾口氣。
不等他走進去,徐綻從里面出來了。
剎那間,云層遮翳的夕陽露了出來,金色的陽光照在徐綻身上,光彩奪目,她滿含著笑影走了過來。
先前所有設想的話語都成了空白,市聲像已寧靜,深圳的存在像是只為了他們的相遇。自勝大步走了上去。
徐綻還是以前的徐綻,只是皮膚比在西北稍白了些,而且更有生機。
隔著一米的距離,他們相互打量,像是在辨認,像是在回憶。
“你怎么來深圳了?”自勝打破了沉默。
“我來……我跟導師來參加學術會議。導師臨時有事坐飛機去了廣州,我要是坐飛機,票不能報銷,所以來了火車站,結果也沒買上票。”
自勝哦了一聲,一陣失落。
“那你準備買什么時候的票?”
“不清楚,還沒買到票。”
“你沒網絡訂票?”
“我沒網銀。要不你在這等我,我先去買票。”
“不,不,我有網銀。我可以給你買。”自勝生怕徐綻真買上了票。
“好,你幫我買,我把錢給你。”
總是隔閡著什么。
自勝囁嚅道:“你要不急,可以在深圳玩幾天的。”
“也好,反正有幾天假。”形勢變成是自勝要留她玩,徐綻終于放松下來。
“我們先吃飯去。”
點過菜,服務員退出了包間。兩人互看著一聲不發,像是不曾熟悉。
自勝猛然想起第一次請徐綻吃飯時的情景,一下子四年過去了。
“你工作怎么樣?明天上班嗎?”
“還好,年底跟年初是最忙的時候,當然上班。你了,學校里日子過得怎么樣?”
“也還好,挺充實的。下午怎么不接我電話?”
“上班時間用的工作號,那個手機沒帶,回去才看到。”
說話小心翼翼,斯斯文文,像初戀時的陌生,像情疏后的淡然。一切都平平靜靜,空氣都像紋絲不動。
徐綻把一邊的頭發撩到耳后道:“不要這么嚴肅,我們輕松點。”
“有嚴肅嗎?”自勝勉強一笑。
菜端上來,自勝給徐綻盛上飯,“南方不比北方,慷慨得很,飯隨便吃,吃多少都不算錢。”
“南方人真是精明,會招徠生意。”
吃過飯出來,城市的燈火已經亮起。雖然明天就是元旦,深圳的夜晚只有輕微的涼意。
吃飯的時候,自勝忘了要訂票,徐綻也根本沒有提起,現在去哪里?
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順著人群,朝著燈火明亮處走著。遙望去,遠處的燈連成一片,造成一個輝煌的世界。每走一段距離,先前視野所及連成的一片燈火變成一盞盞隔著距離的明燈,但是街道像是走不到盡頭,遠處一直都有一片燈海,怎么都不能接近。
自勝電話響起來,街上太吵,他開了免提。
“自勝,你在干什么?”是小青的聲音。來深圳這半年跟她聯系過兩三次,但一直沒有見面,小青怎么現在打電話過來了?自勝瞟了眼徐綻,徐綻敏銳起來。
“剛吃了飯,有什么事?”他語氣平靜。
“元旦放假了,明天有安排嗎,要不明天下午我們一起逛公園去?”
徐綻腳步跟上自勝的節奏,并且拉近了距離。
“董青,有什么事明天說好吧,我這會忙著,明天要加班去不了。”
“哦,好吧,明天不行可以后天,后天有時間吧?”傳過來的聲音帶著委屈。
“后天要是有時間我再告訴你。”
掛斷電話后,徐綻加快了腳步。自勝開始沒有在意,直至拉開了距離他才追了上去。
“你走得好快。”自勝喊著。但徐綻并沒有放慢腳步。
兩人就這樣快步走著,走了好遠徐綻突然靠在欄桿上,淚水奪眶而出。
自勝不知所措,慌忙走了上去。
“怎么了?”自勝邊說邊拍著徐綻的肩膀。
“我們去那邊坐會。”他拉著徐綻的衣袖坐到了廣場上的長條凳上。
“你是怎么了?哭什么?”
自勝試探著去擦她眼角的淚水,但徐綻躲開了。
“我們是什么關系?”徐綻看著自勝。
“我也不知道我們是什么關系。”說完把臉側到了一邊。
“你看著我說。你又談女朋友了?”
“沒有。”
“那怎么剛有女生約你逛公園?”
“那是以前的同學。”
“騙子!你這個大騙子!”
“騙你干嗎,沒有騙你。工作這么忙,哪有空閑。”
“哦,心里想,只是沒有空哦。”
原來徐綻還在意他!
“你了,聽王晴說追你的人不少,不知誰有這福氣。”自勝酸溜溜地說道。
“她胡說,她跟你說有很多人追我?當然騙你的。我這么丑的,沒人看得上。”
“她不說我也知道會有很多人對你有意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
“你本來就招人喜歡。”
街上的行人稀散起來,商店開始關門,夜涼了許多。
“忘了買火車票,不會耽誤你的事吧?”自勝突然說道。
“我也忘了。”
“你給我看看有哪天的票。”
自勝翻開手機,“只有二號下午的票。”
“那沒辦法,只能買二號的票。”徐綻表現得有點無可奈何。
“不早了,給你找個地方住宿吧。”
登記好酒店,自勝把徐綻送上了樓。
“你今天住這里,明天下班后我帶你出去轉轉。”
“你要回去?”徐綻遲疑著說道。
“嗯,明天得上班。”
“有點晚了,回去來得及嗎?”
“不回去明天上班趕不上。”
“好吧。”
徐綻目送著自勝的背影消失在酒店樓梯的轉角。
酒店走出來,街道空曠,是下半夜了。從下班到現在發生了什么,這些一一在腦海里回放起來,他完全沒有料到會在深圳見到徐綻,真是驚喜!
她還是原來的樣子,南方的天氣甚至把她滋養得多添了光彩。她是既往的輕盈可愛,自勝想呵護她,想把過去丟下的再撿起來。
但是能做到嗎?他已不是四年前的大一新生,他們已走在不同的道路上,還能攜手同行?有時候拉開了的距離是難以縮回去的。
明顯的,擺在徐綻面前的是一片燦爛的前景,房子、車子、票子都在等著她。而他了,雖說也許前景不錯,但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已經上了不同的船,一切交給舵手吧。
這樣一想,心里不安分的那點想象被克制下去。過去的一切都已灰飛煙滅,現在也銜接不起來了,他要把她當成朋友好好招待她。是的,朋友。
打定主意,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擔,頓時輕松了許多。
那無法挽回的感情,那再也不能追溯的過往讓他眼角有了淚水。
迎面的風吹來,吹落了眼角的淚珠。城市燈光變得昏暗,汽車呼嘯而過。
這是到哪了?街道、建筑完全陌生。自勝叫了輛出租車。
回去第一件事把個人號碼設置了呼叫轉移轉到深圳的工作號碼,他怕徐綻明天打電話來又接不上。
新年第一天上班是一年中最忙碌的。經濟的發展,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像逛菜市場般把大件小件的電器往家里搬。個個滿面笑容,生活真是美好。
自勝協調各部門運作,沒一刻清閑的時間,忙碌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徐綻在等著他,自勝出了商場,忙往酒店趕去。
昨晚定好了基調,今天就從容了。他要讓徐綻快快樂樂地過在深圳的時光。
相見、吃飯、逛街、逗樂子,徐綻不時開懷大笑,給自勝留下了回想的笑臉。
“今天新年第一天,你想要什么禮物?”
徐綻沒有作聲。
自勝領著她往商業街走,很快一排服裝店出現在眼前。
“咱們進去看看。”
徐綻想要推卻,但自勝走在前頭,她不得不跟上去。
各式各樣的品牌服裝讓徐綻看得眼花繚亂,這個時候她完全成了個小女孩。
“都很好看,你買給我啊。”她像個犯了錯的小孩沒底氣的跟大人提要求似的。
“隨便你挑。”
“太好了。”徐綻想挽住自勝的手,但節制住了。
馬上,營業員拿了好幾套衣服過來,徐綻一一試著。
“你覺得我穿哪套最好看?”
“穿你身上都好看。”
“你給我挑一套嘛。”
徐綻穿上自勝指的那套在他面前轉了好幾個圈。
“怎么樣,還行吧?”
“靚仔,這套跟給你女朋友定做的一樣,合身得不得了。”營業員說著。
徐綻漲紅了臉,她轉過身,對著鏡子擺弄著衣服。
“靚仔,你女朋友挑的那套有情侶裝,很相配的,要不要試穿下?”
“你給自己也買套,去試試。”
“不用,我工作根本穿不上。”
雖然心里定下了標準,但與徐綻走在一塊,仿佛過去生活的重續,給他極大的歡樂與溫馨。好幾次,自勝想越過自定的界限,但總算把持住了。
“咱們能不能走近點,隔那么遠,像是不認識似的。”
“是你隔我遠吧。”自勝淡淡地說。
買好衣服后,看了場電影,元旦過去了。雖意猶未盡,但時間已匆匆而過。
對徐綻來說,這趟深圳之行似乎沒有露出疑點,她只是湊巧留下,而不是特意來看他,只是看起來自勝真信了!
晚上,自勝送她回酒店。
勞累了一天,自勝躺沙發上靠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徐綻看了會他沉睡中的面容,提起包走出了房間。
這一覺睡得額外深沉,但時間短暫。
醒來后不見徐綻,她去哪了?難道不辭而別?自勝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電話打過去不在服務區,她真的就回學校了?
時間掐算下來,他睡了不到半個小時而已,徐綻就趁這半小時離他而去?今天始終跟她保持著距離,難道她也不再留戀,真已把過去拋得一干二凈?急不可耐又無絲毫辦法,自勝心急如焚,原來徐綻還是會帶給他這么大的情感波動。他一遍遍地撥著電話,不在服務區的提示音讓他
歇斯底里。自勝拳頭狠狠捶擊著墻壁,一邊喊著徐綻的名字,聲嘶力竭,心力交瘁!一會后他疲憊地蹲在墻角回想往日的時光,她真的離開他了?她真的就回廈門了?心痛,心好痛……
過了一會,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誰?仿佛看到了希望,會是她嗎?來不及細想,他匆忙起身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是徐綻,臉色平淡地看著他。
她回來了!徐綻回來了!她沒有不辭而別!驚喜!感動!像是失而復得,自勝盡量讓心情平靜下來,他真想好好抱抱她。
徐綻手里提著個服裝袋,平靜地放到了床鋪上。兩人也不言語,各自琢磨著對方的心思。
“剛你電話怎么打不通,急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回廈門了。”
“漫游信號不好吧。這我給你買的衣服,你看能穿嗎?”
自勝把衣服拿出來,跟徐綻剛買的是情侶款,一股熱流漫過了心田。
“買這個干嗎,我穿不上,你是多有錢!”
“你試一下,看合身嗎?”
自勝不知說什么好,去衛生間換上了新衣,對著鏡子把每一個衣角都扯得順順的。
穿上新衣服走出來,徐綻上下打量著他,眼里放光。
“也是給你定做的一樣。要不,要不我也穿上咱們拍個合照吧。”
自勝不置可否,徐綻去衛生間換上了衣服。走出來時,滿臉洋溢著光彩跟歡欣。
“你過來,我們拍個合照。”
自勝坐了過去。
“坐過來點,鏡頭沒那么大。”徐綻拿著手機試著拍了幾張。
“再過來點,你手搭我肩膀上,節省點空間。”
自勝瑟縮著把手放到了徐綻肩膀上。
“這樣就好了。笑一笑,帶個微笑的表情啊。”徐綻拿著手機,手臂伸得直直的。
“要拍了,笑一個哦。”
自勝擠出個笑臉。
咔嚓一聲,徐綻按下了拍攝鍵。
“效果還好。”
自勝看到照片里他跟徐綻穿著情侶裝,滿臉笑容,親密無間,當手搭在她肩膀上時,這是過去熟悉的感覺,但這感覺也只存在了拍照的瞬間。而照片帶給人的永遠只是回憶。回憶!如果生活足夠美好還有必要回憶過去的溫情?
“我回去了Q Q發給你,加下你Q Q。”
自勝沒有回應,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明天就回校,一切還未開始,又要離開,心里堵得慌。
“你早點休息,明天時間要是來得及我送你。”
“你就要回?你等會,我有話跟你說。”
“什么話?”
“你說我們是什么關系?”
自勝猝不及防,他愣了會道:“我不知道,在你面前我都沒有自信。”
“那你還喜歡我嗎?”
自勝轉過身背對著徐綻,“不知道。”
“那我們這是在干嗎?我爸問我交男朋友沒?我該怎么說?”
“如實說唄。”
“我說談了。”
“嗯,很好。”自勝冷笑著繼續說道,“你這么好看,身邊不缺男生。”
“你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
“我爸叫我過年帶男朋友回去讓他看看,你知道,在我們那二十多歲算大齡了。”
“好事啊。”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帶回去?”
“追你的人多,不好挑嗎,也只有你才有這種資本。”
淚水像開了閥的水管,嘩嘩瀉下來。她顧不得揩眼淚,拿起枕頭砸向自勝,然后蹲到床腳邊嗚嗚哭起來,自勝只是木立著。
不知什么時候下起了雨。窗外的雨絲飛舞著飄落在玻璃上,放眼望去,天地間一片迷蒙。
好久,徐綻才停止了啜泣。
“你不知道,我這次是專門來看你的。根本不是參加什么學術會議。你去不去我家?”
徐綻是專門來看他的,還要他去她家。這話像轟隆的雷聲喚醒了自勝沉睡的心。徐綻一直把他當男朋友,這次還特意來看他,自勝柔和的心被觸動了。
但有什么用?兩人已拉開差距,見到她父母問起話來,能抬得起頭?
“我不去啦。”
“為什么?”
“過年還得加班,沒時間。”
“你是瞧不起我還是瞧不起我父母?”
“我瞧不起我自己。”
“那你走,你走,我真是看錯了你!”
徐綻到洗手間擦著眼角的淚水,自勝趁這點間隙,把一疊錢放到了徐綻背包里。錢,總能表達一些他放不下但又不能對她說的愛意。
人心捉摸不來,有時一意孤行,有時又瞻前顧后,自身本是個矛盾體,何況男女關系還要兩個人的契合。自勝跟徐綻會怎么發展,說什么都是臆測,還是等著時間來宣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