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人拳頭終是停了下來，劉燁和二爺也是稍稍出了口氣。

“劉燁。”這時，劉燁聽見二爺叫他，他應了聲，正欲轉頭過去，卻覺脖頸見一陣劇痛，暈了過去。

二爺向莫玉成莫玉龍拱了拱手，道：“二位大人，我山王寨的事情與這兩個小子沒有關系，請兩位能夠明辨是非，放過兩人。”

莫玉成皺眉思索了片刻，道：“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他們兩人，我不會動他們，也不會有人動他們。玉龍，我們回去吧，接下來的事就交給他們就行了。”

“嗯？哦，知道了。”莫玉龍一愣神，才應道，卻見他一頭冷汗，揮拳的左手不住發抖。

看著兩人離開，二爺也是長呼一口氣，把那東西給了永妄，就互不相欠了。只是看著那殺過來的莫家軍，他頓時殺氣騰騰。

一旁，永妄染血的臉上，灰芒一閃而沒，消失不見。

血色夕陽不知何時已經隱沒，峽谷中打殺聲一片。峽谷外，兩匹馬拉著一輛鋪著些茅草的木車，向群山外慢慢走去。木車上，一人胸膛染血，手中緊握的斷劍劍身根上，那珠子模樣的東西散發著淺淺藍光。

莫家軍的出現驚動了整個莫西之地，然而更讓人震驚的是一夜之間幾乎被屠個干凈的剿滅山王寨之事。因莫家出動也不隱藏，所以沒過一兩天，整個莫西之地都知道山王寨的毀滅，不論是小鎮里的茶館酒樓，還是一些村子里的檐下陌上，都說著這件事情。

而且所有山寨都在這些天老實多了，迎來了莫西少有的一陣寧靜日子。

清砂客棧是清砂鎮這個小城鎮里唯一的一家客棧，因離山王寨不過百里，一般時候半個月也不見得有兩三個客人。平常時候，店主也和一般農戶差不多，就留個識字的親人在店中看著。

只是從莫家軍出現在莫西之地后，生意就好多了。特別有一批客人出手特別闊綽，錦衣玉帶氣質非凡，不似這莫西之人。四人中有一人臉色蒼白，身體頗為不適，更奇怪的是，那人手中仍拽著一柄染血的斷劍。店主雖心中有點疑慮，但客人婉拒了他請大夫的要求，他也不好多問。

永妄是幾天之后醒的，醒來的地方是一間整潔的小房間，劉燁在他身旁照顧著他。此刻，他身上多處傳來痛感，特別是胸口那里，更是痛得動彈不得。

努力回憶一番，他記起了當天的事情，與莫家那兩位納靈大成的修士大戰一番后，他終于是因為靈力透支和失血過多而昏死過去。而之后他就不知道了，結果自然是注定了的，山王寨必定遭受毀滅性打擊，莫家軍這樣做也沒有錯。

想到這兒，永妄連忙內視丹田，看到那一股灰元力仍舊一絲不少的在丹田中央，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畢竟元力對辟元境中未到納靈期圓滿沒有靈體的人，威脅絕對是毀滅性的，特別是他身上這侵略性頗強的灰元力。而和那兩個莫家修士打斗那么久時間，就算他們都受了些傷，也一直用的靈力，所以永妄便封了灰元力。

“哐當！”

心神一松，一個東西卻從他手上滑落，發出一不小的聲響。一旁，正不知看著什么書的劉燁聞聲望來，看見永妄正翻起身，去撿那斷劍。

“我來撿我來撿，你剛醒就好好躺著別動！”說著，劉燁丟下書，就沖了過來。

永妄見狀，笑了笑，慢慢的坐起來。雖然說傷還沒有好，但終歸比那次跳下西崖后要好上許多，畢竟作為納靈大成的修士，與凡人差別實在太大。

剛坐好，看向劉燁時，永妄卻不由噗嗤的笑了。卻見劉燁握著那半截斷劍，臉色漲紅，卻不論如何也沒能讓那斷劍離地一尺，不由戲謔道：“怎么連半柄斷劍都拿不動？你小子不行啊，當初我討要這長螭劍的時候，可是一個小丫頭拿給我的劍。”

“我怎么知道什么回事！”劉燁也是心中郁悶，卻見永妄偷笑，頓時眼睛一瞇，上去就揪著他的衣領惡狠狠道，“說，是不是你在這上面搗鬼了？”

“沒有，我現在才剛醒，怎么會搗鬼呢。”永妄說完，卻見劉燁已經將手移至他腋下，不由連忙夾緊胳膊，卻還是被劉燁摸中他的笑穴，“哈哈哈，我說，哈哈，我說還不行嗎，哈哈哈哈哈。”

“早說不久好了，非得我出殺招。”劉燁看著永妄，一臉“你得服氣”的表情，手卻不急著收回，“說吧，說的不對那就是你自討苦吃了。”說著，還不忘再撓兩下。

“這靈器鑄材本都沉重，不過練成兵器之后，卻有了自己的靈性，一般也不怎么重，只是現在已經斷了，靈性褪去，就沉重多了。”永妄也不想再多捉弄他，說著，自己拿起那斷劍，然后取過床頭的包袱，將斷劍放進劍鞘之中，“我睡了幾天了?”

“什么叫睡了幾天，那明明是昏迷!從你那天和莫玉成他們交手重傷昏迷之后，已經過去三天了...”劉燁見永妄已經切入正題，就開始細細講述那天之后的事了。

永妄昏迷過后，在劉燁和二爺的請求之下，劉了永妄一條命。只是，肯定不全是因為他們求情，至少還有永妄沒做過多少惡事、且他修為很高這很多因素在里面，至于有多少原因，只有莫玉成和莫玉龍知道了。

在那之后，莫玉龍和莫玉龍便沒有再出手，將永妄安排出戰場，讓劉燁去收拾行李，然后就離開了山王寨。而莫家軍以勢如破竹之威，打得山王寨一敗涂地，劉燁親眼目睹了兩位當家的結局，大當家以一人之力拖住莫家三位納靈小成的修士，片刻便被三人靈劍洞穿心臟暴斃。二當家在打斗上和大當家比差遠了，被一人戮頸而亡，尸首分家。

再之后，劉燁就隨莫玉成莫玉龍離開了山王寨，帶著受了重傷的永妄一起，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在這幾天里，劉燁和莫玉成莫玉龍有所交談，這才知道了他們的名字。

“在你和莫玉成他們兩個剛開始交手的時候，二爺交給我一個錦囊，里面放著一塊玉。”劉燁講到最后，拿出一個白色錦囊，遞給永妄，“他說，這塊玉只對你有用。他當時有些感嘆，說若是把這塊早點給你，或許就不會敗了。”

永妄結果錦囊，也隨手塞進包袱里，“哪有那么簡單，莫家來的這么快，該來的就不可能逃得過去。而且莫家，應該是我們山寨連其全貌都看不清的龐然大物，多掙扎也無用。”

“別說什么我們山寨了，現在山王寨已經沒了，你也應該為你以后想想才對。”劉燁道，說著卻伸手去拿床邊椅子上的一個包袱，“現在你醒了，我也想回家看看了。離家差不多三年，都不知道我爹娘如今怎么樣了。莫玉成他們既然當初沒有殺你，應該沒有什么問題，或許，你跟著他們一起去莫城，才對，那里，有你可以走的更遠的路。”

“這個應該也不急。”永妄伸過手，按住他的包袱，“等過幾天，我傷好了，痛痛快快喝一場之后，我們再各自上路。”滴酒不沾的永妄這樣說。

劉燁頓了一下，“好。”

既然已經醒過來，只要不是太大的傷口，就可以說是沒有多大問題了。既已成修士，只要不是掉了腦袋或者是心臟破碎，一般不會有什么多大問題。醒過來之后，永妄便迅速開始調息，運轉靈力修復體內外的傷勢，恢復得很快。

四天之后，永妄和劉燁在這清砂客棧中喝得酩酊大醉，直到第二日太陽西斜，兩人才慢慢醒過來。

夕陽下，蟲鳴已薄，木橋之上，兩人簡單言語告別，自北向南的清砂河潺潺水聲路過腳下。劉燁看著背對著夕陽的永妄御空而去漸行漸遠，眼睛忽然有點酸，那些似平淡又提心吊膽的日子忽的全部涌上心頭。忽的，有晶瑩穿過染苔的橫木，落在溪水中，濺起水花又很快沒了蹤影。這一別，就是永別了。

在前一天，永妄和莫玉成約定好去莫城，他們有事先行一步，在前方等他。告別劉燁之后，永妄便迅速御劍向東而去。辟元境是一個積累的階段，資源越多進境自然快，資源足夠就算資質差些也沒有關系。

夜晚，又是繁星當空。秋風淺淺，火堆中一些枝條噼噼啪啪的響著，飄蕩的火星像是忘了家方向的紅色螢火蟲。

看著夜空出神，永妄又想起過往，想起了父母親人。他并非那么一個很有韌性，能堅持做一件事做很久的人，之前在山王寨的時候也是因為有山寨的威脅，還有想讓劉燁回家的心思。從不知道多久以前開始，不在他身邊的人他很少會主動去聯系，說起來，也沒有幾個好友，只是家總是一直在的。

想著當初莫明而浩瀚的力量，永妄如今依舊是很無力，就如一條星河將他和家與過往隔絕，或許，那是比星河更不可想象的距離。畢竟他如今才剛修煉不久，便可御空而行，而那星河，再過一些時日也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那跨越星河般的距離，他能跨越嗎？就算跨越了，那時候，故人還在嗎？

每每想到此處，永妄突然就很茫然，不知道該如何前行。之前在山寨中，他為了劉燁的自由而前行，和兩位當家周旋而小心，而如今呢？

那種虛無的感覺，他只能想著修煉去不想那些遙遠的問題。只有修煉、鉆研灰元訣，才能讓他不再多想那些事情，對于他來說，灰元訣是神奇而又玄奧的，沉入其中，他便不用再想那些多想也解決不了的問題了。

他取出那塊劉燁給他的那塊玉，玉有六棱，正和灰元訣那書冊背面的凹痕一致，是二當家當初留的一手。而如今，二當家已經不在了。

從灰元訣中，他知道修煉的一些知識實在浩大。若是記載在書冊，就辟元境而言，仔仔細細描述下來，足有兩間臥房那么多。好在辟元境只是純粹的積累階段，故而只要知道方向就可以，才能讓那本書冊就能記下辟元境的修煉，只是，越詳細自然越好，就如指路只指個方向和有一張非常詳細地圖的區別了。

而當內容太大時，就會用到對于修士平凡卻于永妄來說很神奇的東西，那就是玉簡。玉簡并不是和竹簡那樣，不然反而比紙張所描述的內容更少，玉簡是由靈玉煉制而成，可在其中記錄各種信息，使用的方式也簡單，一般有靈力就可以識讀。

灰靈力渡入其中，頓時，一大片亮綠色的光影浮現在他的眼前，人體經脈穴位、靈力的運轉等都圖文并茂的展現。綠光一閃，化作亮綠色的流光，浩瀚的信息灌入他的腦海。

這玉簡的內容極為龐大，先是辟元境詳細的修煉過程，就算看過灰元訣書冊，卻還是讓永妄覺得耳目一新。之后，是一些修士的常識，比書冊的內容實在多太多，這才算是真正讓他了解那修士的世界。最讓永妄感興趣的，還是這一階段之后的靈術，護神術、墨鴉術和最后殺伐的灰靈月，這些靈術還蠻有趣的呢...

山間的第一縷朝陽穿過針葉，灑落在永妄那白凈的鼻尖上。

永妄長呼一口氣，從修煉中轉醒過來，眸中映著灰黃野草上的白霜。那玉簡的信息實在太龐大，永妄只看完辟元境的那幾式靈術之后，便覺腦袋有些酸疼，感受著玉簡中還未傳輸的信息，永妄沒再繼續，一晚上，他也只是將納靈期的詳細功法再看了一遍，連那幾招靈術，都沒來得及參透。

后來，他回了一趟清河谷。半年過去，這里還是耕漁的生活，永妄在山上，向兩位老人的房屋磕了三個頭，便頭也不回的離去了。他和張氏夫婦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會是了，也就不必再見，徒增煩惱。劉燁已經在之前安排好了，張氏夫婦也不再為他擔心，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想著兩人在前方等待自己，如今也對著玉簡有所了解，好奇心也差不多平復了，做完這件事，永妄立刻全速趕路。過了兩天天，他才趕上莫玉成他們，趕上他們時，他們已經在莫西天障山脈等他了。

“不好意思，耽誤你們了。”永妄略帶歉意，落地之后，立刻道。

“我們也才剛到半天，算不上什么耽誤。”莫玉成擺擺手，不以為意，“看你趕路這么急，我們就在這里休息兩個時辰吧。”

一旁，莫玉龍張了張嘴，似有話要說，但看了永妄一眼，話又吞了回去。

永妄連續趕兩天的路，也實在有些疲憊，聽了莫玉成的話，自然不再拘束的立刻盤坐入定，準備休憩兩個時辰。

天障山脈有千丈之高，而御劍也不是可以想飛多高就飛多高的，就永妄三人而言，越過這天障山脈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而過了天障山脈之后，就都好辦了，莫域幾乎由天障山脈圍繞，而莫城就在莫域的中央，靈氣比天障山脈西邊那個大峽谷之中的莫西之地強了許多倍。

又是三天的趕路，飛過一些小村莊和幾個小鎮之后，莫城很快就映在眼前。深色的木材建筑一層一層向里環繞而去，一里之后才有一道丈高的灰石城墻，放眼望去，這不高的城墻左右延綿十里有余。

這就是莫城，莫域最繁華的地方，修士云集，每時每刻都可以看到有修士御劍御物向莫城飛去。

這才算得上是修士應該在的地方啊，永妄感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