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小趁著那二人注意力在車上，嗖嗖兩下奔至驢車腳下，立起后腿前爪搭在車輪上使勁往上看。

拖車的是頭黑毛驢，胸前一片白毛，兩只耳朵又細又長，嘴里不知道嚼著什么東西，發現腳下異狀，低頭看了一眼。

黑毛驢脖子上吊著個方鈴鐺，一動就“叮咚”響，袁小小耳朵動了動，抬起臉來，與一張長驢臉對了個正著。

那黑毛驢低下頭來，鼻子在她頭上嗅了嗅，張口吐出人言：“小東西，干嘛呢？”

它聲音尖細，活似電視劇里的老太監，這一下可把袁小小嚇得夠嗆。

見兔子呆若木雞，半天不出聲，那毛驢從嘴里吐出沒嚼爛的蘿卜結，砸吧砸吧嘴：“是個傻的？”

“你才傻的！”袁小小下意識反駁，她還保持著前爪搭在車輪上的動作，一臉瞠目結舌，“你、你怎么會說話？”

那毛驢莫名其妙：“你不是也會說話嗎？”

“不不，我不一樣……”

話音沒落，那毛驢恥笑一聲，揚著鼻孔噴出口氣：“是個人都覺著自己跟別人不一樣，沒想到兔子也是。”

袁小兔：“……”

毛驢道：“兔子就該待在廚房里，去去，走開。”

袁小兔不干了，后腿在地上極快速地敲打，發出結實的“砰砰”聲，語速加快道：“老娘可不是普通兔子，老娘乃是兔兒仙！你在這南府里待著都沒聽說過嗎？你是南府的驢嗎？”

毛驢想了想，像個CPU運轉遲緩的老式電腦，好半天才拖著長長的尖細聲音道：“哦——哦，哦，你就是那最近得寵的兔子？”

袁小小哼了一聲：“你呢？你又是個什么東西？”

“我是驢啊，”那黑毛驢道，“兔兒仙？哈哈哈哈，我老驢在南府待這么多年，什么世面沒見過？兔兒仙？你逗我呢？”

黑毛驢笑夠了，隨意道：“不就是只長了黑眼圈的兔子嘛，人類都喜歡看起來可愛美麗的東西，我老驢天生一張長臉，叫聲又難聽，只能當駝物拉磨的牲口，蒼天不公啊……嘖嘖，趕緊地滾開，別在老驢我跟前礙眼。”

袁小小偏不走開，好不容易抓到一個能說話的，自然是要搞清楚前因后果，指不定以后還能派上用場。

袁小小道：“我從未聽到過其他動物說話。”

“嗯？”老驢甩了甩尾巴，“那是因為它們沒打算讓你聽懂。”

袁小小不解得很：“為什么？”

“廢話，你會去跟陌生人說話嗎？”老驢翻個白眼，唾了口唾沫，身后錢城的聲音道“好了可以了，趕緊上車。”

老驢低頭趕兔：“我要出發了，你趕緊回去，在路上被其他人抓住你就只有被吃掉的份了。”

袁小小忙道：“英雄！捎我一程！”

老驢吃驚：“為什么？南府好吃好喝供著你，你還不滿意？”

“不，我有點事……”袁小小不知該如何解釋，時間不等人，眼看那二人要上車，她忙道，“捎我一程吧！”

老驢眼珠子轉了轉，快速道：“那你躲在我后面的壇子里，那個壇子平日沒人用，快點。”

袁小小一躍而起，在半空“BIU”出一道白線，錢城愣了愣，又覺自己恐是看花了眼，轉頭不耐煩地拉過錢勇：“別磨蹭了！”

袁小小縮在壇子里，圓圓的屁股差點卡在壇口，好懸把自己塞了進去，仰頭看著一圈湛藍天空。

鞭子在半空“啪”了一聲，老驢這才慢條斯理開始動了，錢城還在罵：“這懶驢永遠都這副死樣子，這要是我在養，早幾百年就殺了吃肉了！”

老驢活似沒聽到，搖搖晃晃往前走，突然又是一停，將那二人差點甩下車來。

錢城罵了起來，老驢晃了晃腦袋，這才溜溜達達繼續前行。

袁小小道：“我叫袁小小。”

老驢稀奇：“你還有名有姓？我從出生開始就叫毛驢。”

袁小小：“……”

袁小小道：“你先前說我聽不見其他動物說話，是因為它們沒打算讓我聽懂，這是什么意思？”

老驢煩道：“你怎么這么多問題？我不是說了嗎，誰會跟陌生人說話？”

袁小小皺眉思索片刻，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幾乎讓她所有的“科學”價值觀完全崩潰，她不能理解的地方實在太多，最后只能歸結于是“因為都是動物，所以能聽懂對方的話”。

“你是說，只有它們愿意跟我說話的時候，我才能聽懂……就好像你這樣子？”

“嗯。”

袁小小點點頭，又道：“你在南府多少年了？”

“記不清了……怎么的也有個小十年了吧。”

袁小小瞪大眼：“那么久了……那你應該知道很多事吧？”

“很多事是指什么事？”老驢搖頭晃腦，一路走一路伴隨著它脖子上“叮咚叮咚”的聲音，道，“我生來命運就注定了，要么被宰了吃，要么給人做苦力，能活一日算一日，人類的事我不關心。”

袁小小道：“但……但你總能聽到他們說話什么的，總能知道一些事吧？”

老驢嗷嗷一嗓子：“你怎么這么多問題！”

袁小小一臉正經道：“實不相瞞，我其實在查一件案子。”

老驢：“？？？”

袁小小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南府有難，你我也活不長久了。”

老驢嚇了一跳，忙道：“怎么回事？”

袁小小拿彼此的實際利益說話：“有人針對南府，陷害南府，若是南府因此完蛋了，你我還能好好的嗎？你若是想再活久一些，就得幫我。”

老驢奇異道：“幫你？你一只兔子，我幫你你能救下南府？你一只兔子還比人類厲害？”

“我是兔兒仙，”袁小小此話重復了無數遍，居然不再有違和感，理所當然道，“我說可以就可以。”

老驢道：“你既是仙，何須我一頭驢來幫忙？”

“我有我的道理，”袁小小高深莫測道，“這也是對你的考驗，你不是說蒼天不公嗎？若你不幫便算了。”

老驢畢竟是動物，不似人，沒那么多心眼兒和企圖心，能好好地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奢求了，聞言趕忙道：“我幫！”

袁小小忽悠人忽悠得愈發爐火純青，眼下連動物都不放過了，她心里也是感慨萬千——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啊。

她嚴肅道：“車上這兩人你可認識？”

“認識啊，錢城錢勇，兩兄弟，傻大個。”

袁小小忽略對方的吐槽，道：“他們這是要去干嘛？”

“賣東西，”老驢這點還是很清楚，“他們大概半年多前入得府，沒事就偷摸南府一些東西拿出去換錢，據說能換不少，你瞧見沒那個大竹筐？里面都是。”

“只是賣東西？還有其他可疑的行為嗎？”

“錢城是個貪錢的，從入門開始就指著南府的東西……他那瘸腿的弟弟嘛，不大好說。”

袁小小心道“果然！”嘴里問：“怎么個不好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