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小在基層派出所什么氣沒受過啊？大案要案一年到頭見不到幾回，最多的還是鑰匙鎖屋里了，逛個商場把孩子丟了，家里狗被人抱走了，夫妻吵架把頭給打破了諸如此類……

有時候跟著居委會去誰家調節問題，誰家水電費不交，誰家孩子離家出走等等，左耳朵裝滿大媽大嬸兒老奶奶的呵斥聲，右耳朵是老頭小孩磕磕巴巴哭哭啼啼的聲音，別的不說，袁小小的耐性倒是修煉到了極致，基本可以在對方的推搡拉扯過程中全程保持滿面微笑。

再說了，她說到底就一文職人員，平日打打報告，上傳文件檔案，去區上市上開個會，年底了整理些防火防盜宣傳手冊，也就人手不夠的時候才用得找她，她出車禍那事還是因為快年底了，小偷小摸們集體出動，市上專門展開的一次集體性質的抓捕活動。

要不是因為這，她也不會一閉眼一睜眼就變成了一只兔子。

好嘛，現在還變成了一只招人煩的兔子。

“袁小兔”對南十郎的嘲諷權當沒聽見，抬起后腿搔了搔耳朵，習慣性舔了舔爪子，嘀咕道：“誰都有自己的道理，這世上若都按著自己的道理做事，那也用不著警察了。”

南十郎有聽沒有懂：“你說什么？”

袁小小聳肩，只是這個動作用兔子的身體來展現就活像是她劇烈地抖了一下，袁小小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哎，你不想聽我就不說了。”

本來也不關我的事啊。

南十郎仿佛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愣了片刻只得硬生生將那口嘲諷之氣吞了回去，不尷不尬地道：“……你有一點沒說錯，含笑我確實認識，她也確實對我很重要，不過我們之間不是男女情人關系。”

“哦。”袁小小一臉‘關我屁事’的樣子。

南十郎道：“她是我父親舊友留下的遺孤。”

袁小小一愣，轉回身子來看著他。

南十郎頓了頓，皺眉：“我告訴你這些事，你能幫我搶在赫清明之前破案？”

袁小小古怪道：“為什么要搶在他之前？”

“你就說你能否做到吧。”

袁小小瞇了瞇豆大的眼睛，哼哼唧唧：“我只是一只兔子，行事多有不便，如果你能配合我，那還有可能。”

南十郎氣笑了：“我不需要借口一籮筐的人，也不需要‘或許’、‘也許’，我需要的是肯定答案。”

他頓了頓又道：“就當做是修廟宇的交換條件，我突然要修什么廟，總該找個合適的理由？若你能在此案中幫上忙，豈非現成的理由？”

袁小小眨巴一下眼，反應過來了：是啊！這是一個好機會啊！論心思果然還是斗不過這個精分男。

袁小小立刻點頭：“那好，一言而定。”

南十郎吊起眉眼，又問：“那你先告訴我，你打算怎么做？”

袁小小在軟墊上轉了一圈，隨后趴了下來，慢條斯理道：“其實有個疑點，我一直沒說，不過看在你還算有誠意的份上，先透露一點給你。”

南十郎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赫清明說前日丑時，起夜的客人發現含笑死在了后院里，手腳已被后院看家護院的犬吃掉了，對吧？”

“是。”

“這點就已經很奇怪了。”袁小小搖了搖小腦袋，“誰家看家犬會吃家里人？臨月樓就當是個家吧，長期住在里面的姑娘看家犬會認不得？若是連自家人和陌生人都區分不了，臨月樓還做什么生意？豈非來一個客人就要被咬上一口？”

南十郎恍然大悟，點頭：“此言有理。”

袁小小又道：“還有，既是看家犬，為何沒有叫？還得是客人起夜才發現有問題？那養它干什么？所以我想，如果第一現場就在后院，而犬又沒有叫，那么只有一個可能，殺死含笑的兇手是常常往來臨月樓的熟人，看家犬認得他。”

“第一現場？”南十郎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從未聽說過的詞。

“仙界用語，”袁小小將所有的鍋都甩給‘仙界’，道，“意思是，人就是死在后院的，就是第一現場，若不是死在后院，而是被人拋尸，那后院就并非第一現場了。按道理說，若不是第一現場，能發現的線索就很有限。”

袁小小頓了一下，問：“你們有法醫嗎？我是說……仵作之類的？”

“法醫？仵作？”

“就是……可以調查死者是何時死的，死了多久，是被什么弄死的人，法醫和仵作都是一種職位名稱。”袁小小吃驚，“難不成你們沒有這種官職？那你們怎么查案？”

“沒有區分得這么清楚，”南十郎聽懂了，“這些都是屬于廷尉司統管，赫清明乃廷尉監，就兼你所說的法醫之職。”

“他專業嗎？”袁小小很懷疑，畢竟一個好的法醫可以給出許多有用的線索，甚至可以第一時間縮小搜查范圍，若赫清明沒有這方面的專業技能，調查起來或許會花上一些時間。

“他專業與否我不清楚，”南十郎道，“不過聽你這么說，你對此倒是頗有了解？”

袁小小差點脫口而出“老娘畢竟是專業出生！”好在及時將話吞了回去，敷衍道：“仙界的知識量比你們多太多了。”

南十郎對此倒是沒有什么懷疑，到目前為止，袁小小的分析很有邏輯，感覺上也確實不是個門外漢。

袁小小道：“目前線索有限，我只能給出你三個調查方向：其一，用你的方法調查已經被赫清明抓起來的人，其二，調查含笑的人際關系，這個人必然是與含笑熟悉，也與臨月樓的人熟悉的人；其三，調查那看家護院犬。”

南十郎意識到對方的話里有話：“你的意思是……含笑失去的手和腳有問題？”

“還是那句話，既是看家犬，不會咬更不會吃主人，除非有人故意為之，可是殺人就殺人，加上臨月樓往來客人又多，稍有不慎都會被人發現，為何要浪費時間做這種事？除非那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譬如說，她手腳上留下了可以追蹤嫌疑人的線索，或是上面留了什么很重要，不能被人發現的其他線索。”

南十郎沉思片刻，站起身：“好，我這就找人去查。”

“那個菜場賣肉的老刀子，”袁小小看了他一眼，“你刻意告訴赫清明，對方和那些大酒樓，青樓有來往關系，是故意引走他的吧？是想讓他將老刀子的死因和含笑的死聯系起來？還是你本來就懷疑他與含笑的死有關，只是自己不方便出手查，只能利用赫清明？”

南十郎腳步一頓，勾起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我收回之前的話，你并不愚蠢。”

袁小小洗脫黑鍋，咧嘴露出大門牙：“公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