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連忙上前道：“微臣想，右相肯定是想說殿下天資聰穎，到了讀書的年紀了。”

李斯也忙道：“中車府令說的是，七公主不是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身為大秦公主，她即能如此關心國事，大王也如此看重她，不妨讓她早日啟蒙。”

嬴政沉思：“那依李廷尉之見，何人能教導寡人的小七？”

“這……”李斯為難，這宮中的先生，向來都是給公子們請的，公主的文化課都是自家母親嬤嬤之類的教導，從未有過公主上學一說。

嬴政又道：“寡人聽聞廷尉曾于齊魯求學，師從旬卿先生，想來，教導頑劣小七，最是適合不過。”

已經認定“七公主不是什么好diao”的李斯避如蛇蝎，非常違心非常口不擇言道：“七公主性子活潑，想是耐不住寂寞，讓她一人學習，枯燥乏味的很，不如讓她與公子們一同上課？有長公子在，也好有個照應。”

嬴政大悅：“甚好！”

李斯O__O“…：總覺得自己被大王當槍使了。

被趙高捂住嘴的昌平君還在奮力掙扎：“嗚嗚嗚嗚嗚（臣不同意，臣有意見）……”

自覺是個體諒臣子的好大王，于是，嬴政斜睨著眼問：“左相可是有話要說？”

趙高嬉笑：“丞相說他要去沃頭①。”

嬴政揮手，趙高連拉帶扯的拽著昌平君出了大殿。

昌平君一出大殿，便揮開了趙高的手：“府令大人，剛才你為何攔我，荷華公主如此驕縱蠻橫，成何體統。”

“七殿下前些日子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為人父母，大王體恤疼惜些，也是在所難免。你又何必和個三歲娃娃一般見識。若哪一日，待她辦了無法彌補之事，大王自會嚴懲于她，丞相大人又何必急于一時。”趙高扣著修剪整齊的指甲，幽幽道。

本來坐在柱子后面，因找不到人欺負而倍感孤獨寂寞冷的荷小華把二人的對話聽了個正著。她呲了呲那口雪白的小乳牙，露出個陰森森的笑容。

一旁的小侍衛差點嚇尿了。

眼見趙高二人去了廁所，荷華拍著手從柱子后走出來，望著二人的背影問小侍衛：“與趙高那小白臉走在一起的大人是誰？”

又落到公主手里的小侍衛很想哭：“右丞，昌平君！”

“昌平君？”荷華眉頭微促，“說的詳細一些。”

“是，昌平君，羋姓熊氏楚國人，父親楚考烈王，母親秦國公主，祖父秦昭襄王，在還是太子的熊元回國以后，便與母親一直留在秦國，由華陽太后撫養長大，真要算起來，他即是大王的表叔，又是楚妃的嫡親兄長，于長公子而言，即是叔父又是舅舅，很受尊重。”小侍衛倒是把昌平君的生平倒背如流。

荷華愕然：“那我爹，豈不是娶了自己的，娶了自己的表姑？”

小侍衛嚇得連連搖頭：“楚妃是楚考烈王的老來女，與昌平君并非同母所出。”

荷華點頭：“哦，那就好。”

隨即冷笑：“原來還是個高不可攀的皇親國戚，不過，這皇室之中，向來最是喜歡出忘恩負義的叛徒，畢竟，一旦有了賊心，便會生出賊膽。你可要保護好我爹爹。”

小侍衛/(ㄒoㄒ)/~~：殿下，我什么都沒聽到，求放過。我不想再被老婆趕出門，我不想睡大街……

荷華揮了揮手跟小侍衛告別，走出兩步又覺不對：“昌平君是楚考烈王的兒子，他老子都當皇帝了，怎么不把兒子接回去，還留在這里禍禍大秦。”

小侍衛連忙做了個禁聲的動作，湊上前小聲道：“那是因為昌平君身上有一半秦國血統，雖是長公子，卻不被楚國承認，尤其是楚考烈王登上王位之后，便廣告天下，自己無嗣，過繼了春申君黃歇的兒子為太子，正是現如今的楚幽王。”

“原來，這世上還真有虎毒不食子的人啊，楚考烈王倒也是個梟雄。”荷華感慨。

再懶得搭理這小侍衛，一邊往外走一邊暗自嘀咕：“三天了，想來送扶蘇的紅梅也該不鮮艷了，哎，小扶蘇啊小扶蘇，本殿想來想去，也就只能去禍害你了。你舅舅造的孽，你就暫且替他還還利息吧，雖是讓你礙點眼，但能讓你舅舅心疼心里不痛快，也是好的啊。”

小侍衛/(ㄒoㄒ)/~~：殿下，你也知道那是禍害啊！

趙高和昌平君從西閣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荷華出去的背影。

趙高拉住昌平君道：“左丞大人，剛才出去的，可是七殿下？”

昌平君哼了一聲，滿臉怒容的進了大殿。

只有趙高心思多，抓住剛剛跟荷華聊天的小侍衛問：“剛才出去的，可是七公主？”

小侍衛直視前方，盡忠職守。

趙高急的臉都漲紅了，推著小侍衛又問：“那到底是不是七公主，本大人問你話呢，你是不是想死？”

他說到這里，面色已經有些猙獰。本是白嫩無暇的臉上，硬生生透出猙獰可怖來。

章邯不知何時出現在大殿房頂，幽幽道：“公主殿下身份尊貴，她的行蹤，貌似不是中車府令大人過問的起的。”

趙高臉色微變，轉瞬輕笑：“趙高也只是關心公主安危，怕她獨自出行，遇到危險。”

“在這座秦王宮內，沒有什么危險，能夠接近受到大王寵愛的公主。”章邯仍舊坐在那里，那張稍顯稚嫩卻棱角分明的臉上，有著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凌厲與嚴謹。

“‘暗夜幽靈，躲無可躲，碧落黃泉，皆可來去’，這座秦王宮有影密衛守衛，的確是趙高多慮了，希望章邯小首領代我向白統領問好。”趙高微笑作揖，轉身進了大殿。

章邯低頭，俯視著小侍衛，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衛抱劍作揖：“卑職董翳，因家中排行第七，大家都叫我小七。”

“你也叫小七？”章邯抱著劍站起來，輕笑。

這次小侍衛倒是很機靈：“董翳不敢，回去以后就找家父，改名董九。”

“我以為你會改叫董八。”

小侍衛撓著腦袋憨笑：“七公主是小七，小八自然得留給章邯小統領，俺排老九就好。”

“你若是在七殿下面前也這般能說會道，估計就不會被她欺負了。”風吹起章邯的發絲飛揚，顯得這位年輕的小將更加英氣逼人。

“可是，俺媳婦說了，不能跟女人說甜言蜜語，要不然，她就找隔壁老王給俺戴綠帽子。”小侍衛臉上的表情很苦惱，但眉梢眼角，卻帶著笑意。

“你剛才做的很好，我會把你的名字，上稟御史大夫。”話音未落，章邯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注：①沃頭，先秦時期，對廁所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