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徒兒,為師就知道你會迷途知返,才派你去天羅教的。”
江岸笑的牙齒都露了出來,拍著顧良喜的肩膀,多年的心腹大患終于被解決,他就如同年青了幾十歲,頭發花白神態卻依舊驕傲,老人放聲的大笑,卻不知在心里已經憎恨他,他操縱所有人的命運還不夠,還非要致父親于死地。
看到少年的眼神,江岸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諷刺的說道,“徒兒這可是你親自動的手,殺了自己的父親。”
“不要再說了!”顧良喜痛苦喝斷道,他語氣灰敗的求道,“師父,去看看師姐吧。”
江岸話語一噎,他只顧著極劍門的安危,女兒躺在冰冷的地上都沒有注意到,藍裳正抱著緊閉雙目的女子,她身上冷如冰霜。
“師姐,師姐,你醒一醒啊!”藍裳焦急的叫道,可是女子就好像在另一個世界一樣聽不到她的呼喚,江岸將內力緩緩輸進去,緊張的汗珠大滴的落下。
顧良喜用袖子擦干劍上的血,神情有些漠然,他說,“謝謝你,丁撫,讓你們擔心了。”
“好兄弟,說什么擔心謝謝。”丁撫說完后覺的他有些奇怪,不太像以前認識的顧良喜,他何曾如此歹毒過,站在正派的角度他覺的他做的沒有錯,可是弒父這種事,他丁撫一定是做不出的。
想到他與藍裳一起回去看父母,父親丁老六拿著大砍刀,剁著案板上的肥豬,母親何姑賢惠的在一旁做豆腐,時不時幫丁老六擦汗。
藍裳說,“你娘親真漂亮。”
何姑給她做了一整桌的肉,全是肉,一輩子辛勞的女人笑的合不上嘴,“兒媳婦呀,你多吃點,將來為我們丁家多添幾個男丁,你看丁撫這個小子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是很會疼人的。”
“我們......還沒有成親呢。”她難得的嬌羞。
丁老六一拍桌子,整桌菜差點沒被他拍下來,“好小子!你睡了人家姑娘還不娶人家!”
說著拿著鞋就打過去,藍裳想攔都攔不住,只是內心也是甜甜的,丁撫轉著圈的跑,邊回頭做鬼臉,“娶!娶還不行嗎,這不是帶回來見你們嗎!”
他回想著回去探親那幾日的日子,兄弟現在回來了,門中一定不會再起波折,他總是很有朝氣的樣子,面向陽光的方向。
最近死的人太多,弄的極劍門上下都是血腥味,他們也該辦喜事了,沖沖喜。
將來就像娘說的那樣,多添幾個胖娃娃。
正想到開心之事,藍裳著急的叫他,捏住他的耳朵,“想什么呢?快背師姐回去呀。”
江岸收回功力,呼出一口濁氣,只是慶幸清兒沒有大礙,丁撫摸了摸被抓痛的耳朵,藍裳瞪視他他忙背起江云清,小聲道,“將來的孩子最好像師姐般溫柔,不要像他娘,母老虎一只。”
引的藍裳又去掐他的耳朵,一場浩劫就這樣幸免于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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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同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里的她穿著大紅色的新娘服嫁給了良喜,她們遠離了江湖的恩怨。
他高興的就像個孩子一樣,抱著他在桃花下轉圈圈,桃花緋如紅色的雨落在他們身上。
轉著轉著,樹上突然掉下了一個頭蓋骨,她用手托著仔細看了看,眼里有些淚光,不知為何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父親。
那頭顱突然長出肉來,咯咯笑著叫道,“清兒。”
雖然在農家的小戶里吃著粗茶淡飯可卻過的很開心,她就像普通的女子一樣有時在河邊洗衣服,有時哄著兒女們睡覺,屋內的暖爐經年不滅。
他打獵回來,身上帶著些風雪的氣息,親吻著孩子們,對她有些疲倦卻歡喜的笑。
她拿出做好的飯菜,神情平靜說道,“我要走了。”
“去哪里?”他嘴力塞著飯,嘟囔著說道,米粒沾在了嘴角幾顆,眼睛亮亮的。
她淚眼婆娑,“傻瓜,我要是走了,你照顧不好自己該怎么辦,真想永遠在這里陪你......。”
滴滴的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進碗內,他忙吞下嘴里的飯,手忙腳亂的幫她擦眼淚。
她看到頭顱如箭一樣快的速度飛進來,它咬著小屋床上的孩子吃,嘎嘣嘠嘣的聲音。
顧良喜護著身后的妻子,說道,“快逃。”拿著弓箭瘋狂的想要射死它。
可是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胸口就多了一個大洞,血色的,無法填補的窟窿,頭骨穿過他的身體,撞在門上,他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閉上雙目,不再看滿屋的尸體,是時候夢醒了......
復又睜開眼時是躺在床上,她房間的一切都沒有變化,只是她眼角的淚水還未干,落在枕上,化了開浸入去。
他用生平最大的力氣,穿過沙漠,來到了天羅教的門口。
守衛們見是少主回來了,也未加敢阻攔,當他向深層的地洞走去時,一個人影突然擋在他身前。
聶柳用劍指著顧良喜,寒聲說道,“你還回來做什么,好一個有道俠客,你害的教主還不夠,不忠不孝之徒!滾回你的好師父身邊去!”
“我爹在哪里?”
顧良喜不理他話語里的刻薄恨意,只是神情焦急問道,如果晚一刻父親就危險一刻。
“你這個混帳還有臉認教主做爹?”這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人,聶柳憤聲說道。
他將劍向顧良喜刺去,兩個人影在洞內的石壁上纏斗,聶柳向他腳下攻去。
顧良喜荒亂中,借著落拓獨有的靈氣,還是擋了一陣,他看著閃變的劍光躲閃,可是時間不能再耽誤下去。
他喘著粗氣,手臂架在男子身上說道,“聶柳,如果你想救他,就告訴我他在哪。”
黑衣男子神情一變,啪的一聲劍落到地上,他捂住臉痛苦不堪,“老教主他,仙去了。”
“你說什么?”顧良喜腦中轟的一聲,神情大變,抓住黑衣男子衣領道,“顧修根本就沒有死!埋在哪了。”
“后山。”
聶柳雖不敢相信,還是說道,他看顧良喜急如奔命的向外跑去,急忙也追出去。
天上打起了驚雷,在漆黑的明亮里他看到了沙堆,那是一座新墳,他拼命的撓拼命的抓著沙子,手破了也不在意。
聶柳幫著他一起扒沙子,又命了許多黑衣守衛來,等到現出棺木時,他們肅立在一旁,顧良喜打開棺材。
摸了摸老人的身體,幸好還沒埋多久,還有溫度,顧良喜邊輸內力邊向他怨道,“你們埋人時候就不看一眼還有沒有氣息嗎?”
黑衣人們聞言跪了一地,老人咳出了一口嗆著的氣緩緩的睜開眼,顧良喜口齒顫抖著狂喜著說道,“爹,爹!你醒了,我沒有殺你。”他的臉色被雨水澆的發白,“故意刺偏一寸您就不用拖著病體再理江湖的事了,他們都以為您死了!您就可以頤養天年了!”
“傻孩子,爹都知道。可是爹不行了。”顧修推開他,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和著泥水流入了沙坑之中。
聶柳跪在地上,“教主。”
“怎么會這樣。”顧良喜扶著老人,驚荒的查看著脈息,若有若無。
“左護法,以后少主就是你們的教主了,神教應該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天下了。”
老者的氣息時斷時續,他不舍的看著少年說道,“爹老了。你如果喜歡姓江的姑娘就去娶吧,可是要記住,永遠不要相信正派的人!”
他死死捏著顧良喜的手,心中的恨意無止無休,將體內的功力傳過去。
顧良喜感到手上傳過來的源源不斷的內力,七經八脈好像都要斷了一樣,內力的鼓脹越來越嚴重,他驚恐搖頭,像是預感到了不幸,“爹,不要。”
顧修雙掌拍在他背上,不停的將多年內力都傳了過去,少年臉上有浮腫的紅筋時隱時現,天羅教主畢生的內力,令身體不堪重負,像是要炸裂開的難受。
他痛苦的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睜開眼發現自己更痛苦的活著。
周圍的黑袍人被氣流震飛出去,跪在極遠的地方,伏拜在地上,他們知道教主就要離去。
聶柳看著沙塵的中心,濕了眼眶,手拄長劍跪在地上,“老教主。”
直到狂沙都消失無蹤,身周氣息也落于塵埃,顧良喜看著自己充滿老人幾十年內氣的雙手。
“殺了他們,為你娘報仇。爹就要去陪你娘了......”
“阿羅。”
恍惚中有天真爛漫的女子,她笑起來宛如春風,伸出戴著護腕的手,彩云般的披風,身著戰甲,藍色的大眼睛依舊勾魂奪魄,她來接他走了。
顧良喜睜大了眼看著老者倒下的身體,他才剛剛認回了父親,卻又要面臨著失去。
空曠的山野中,穿來少年痛苦的叫喊叫聲,他躺在棺木之上,身旁有一具尸體是他的父親。
有許多黑衣人將他抬了出去,又合上了棺木,聶柳問,“接下來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