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娘咬牙隱忍將眼淚逼了回去開口道：“我要帶著月兒上京，我這條賤命死不足惜，可月兒的路還長著呢，總要認祖歸宗才好。”

杜家依附太子承乾，算算日子廢黜太子已是近在眼前，太子一旦倒臺杜家也難逃干系，哪還有什么閑情逸致管她母女二人死活？香凝無奈，只好叮囑她道：“禪娘姐姐，進京以后若是有甚難處可以來尋我。”

香凝的生意和布局，就是特意沖著京城方向去的，除了和州和宣州，從廬州到壽州、潁州、唐州、鄧州、商州，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進駐京城。告訴禪娘只要看到有火焰紋飾的一品軒就可以留書聯系自己，還把雕了火焰紋的黃金香囊送給她做信物。

去京城剛好路過宣州，香凝便在宣州府給禪娘另外雇了馬車，自己帶著人要轉道北上回和州府歷陽縣，禪娘帶著孩子則一路向西直奔長安城。

一個年輕貌美的婦人帶著孩子上路，即便是雇了馬車也挺讓人擔心的，香凝本想讓護衛送她進京，奈何禪娘覺得已經給她添了太多麻煩，說什么也不肯答應。禪娘表面看起來輕聲細語、柔柔弱弱的，其實個性堅韌要強，很有點女強人的勁頭，就是跟香凝分手拜別的時候都緊咬嘴唇硬是沒流一滴眼淚。

望著禪娘的馬車漸行漸遠，香凝不由嘆息道：“哎！那個杜荷根本就指望不上，禪娘往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玉參遙望禪娘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低聲道：“她能遇上主子就已經很幸運了。”如果自己早遇到主子幾年，也不至于……

香凝見她感慨過往舊事，忙岔開話題摸了摸叮當道：“叮當，要回家了，高不高興？開不開心？”

叮當不好當著外人的面口吐人言，無奈的翻翻白眼，沒好氣的汪汪叫了兩聲。其實它還是挺惦記米老鼠的，離家一年，那小家伙是長大了？還是長胖了？香成有沒有欺負它？

史記：公元643年貞觀十七年二月十一魏征病逝，唐皇李世民痛失肱骨，為此廢朝五日。追贈魏征為司空、相州都督，謚號“文貞”。

千古名臣魏征病死以后，太子李承乾行事越發乖張出格，儲君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杜荷與李元昌、趙節、李安儼等人頻繁出入太子府，極力的攛掇李承乾兵變逼宮。

朝廷里那些污七八糟的鬧心事，小民百姓當然感覺不到，與禪娘分道揚鑣以后，姜明海快馬加鞭，趕到家那一天剛好就是二月十一。

香凝回家的消息一經傳開，李聿勛、孫三石、周十四、劉鳴山等人先后跑到日月山莊，接風筵搞的比大年三十還熱鬧。

貞觀十六年的三月初三，香凝就已經滿十五歲了，路上不方便穿戴女裝，生辰過后只是象征性的把頭發通通束起來扎到頭頂而已。回家以后，伊氏做主，特意囑咐張氏拉著她沐浴更衣，給她重新梳了百花分肖髻，插上大笄，配上簪環首飾，又換上齊胸墜地褥裙。大笄是伊氏去年親自去歷陽縣給香凝備下的，赤金打造，長六寸有余，簪頭鑲著一塊通體潤澤的和田白玉。

香凝是頭一次穿這么長的裙子，蓋過腳面拖拖拉拉不說，走路稍微快點很容易絆個跟頭。普通人家倒不會特意辦個盛大的笄禮，可梳髻插笄還是必要的，伊氏對這個小小的儀式很是重視，特意叮囑香凝以后不能再穿著男裝到處跑，必須這么穿才合乎規矩。

1300年以后這些古禮早就已經湮滅在歷史的長河里了，香凝連聽都沒聽過，哪里會懂得這個？可看著伊氏一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之情，并沒開口拒絕，不管怎么說，自己設計的那些釵環首飾終于可以戴了……就沖這一點，香凝還是挺高興的……

素白的齊胸褥裙，淺粉的廣袖長衫，張氏又拿出一條兩米長的粉色帔帛給香凝搭在臂間。香凝站起身攬鏡自照，又轉了兩圈展示給伊氏和張氏觀看。

伊氏望著香凝高興的連連點頭道：“跟我想的一摸一樣，咱家文娘就是漂亮，看這一打扮，十里八鄉的哪里還有人比得上！”

張氏拉過香凝的手，也滿意的點點頭道：“就咱家文娘這小摸樣，何止是十里八鄉，恐怕連宮里的貴人也未必趕的上！”

武則天的容貌那可是歷史上出了名的，身為她的親妹妹，香凝的長相怎么可能差的了？不說有八分相似也相去不遠。

香凝雖然嫌棄穿女裝麻煩，可這樣穿著打扮確實挺漂亮，她還是挺喜歡的，忍不住對著鏡子又自戀一番。

玉竹看主子對著鏡子照來照去，忍不住提醒她道：“主子這么穿的確漂亮，可這齊胸的裙子怕要惹些麻煩，不如換成交領褥裙好了。”

“啊？為什么？”香凝正高興，奇怪的開口問道。

“主子，這齊胸的裙子是權貴大戶人家的穿戴，你這么穿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怕會找咱家麻煩！”玉竹顧慮的沒有錯，金家再有錢，畢竟是個莊戶出身。

香凝剛剛高興沒一會兒，就被封建制度又給打擊了，不高興的甩甩手道：“穿衣服也沒個自由，大不了以后就在家里穿好了。”

伊氏也點點頭同意道：“也好，以后出去穿交領的，這樣的就留在家里穿吧。”

張氏掩嘴笑道：“文娘，這都已經滿十五歲及笄了，還要見天往出跑不成？”

香凝神色郁悶的跺跺腳抱怨道：“穿衣服不自由，出門也不自由，都不知道長大了到底有什么好？”該死的唐朝，規矩可真多。

伊氏眼帶笑意慈祥的安慰她道：“及笄以后就是大人了，再不能耍小孩子脾氣，女孩子家要學著穩重規矩，才會有好人家上門求親啊！”

張氏在首飾匣子里又挑出一對荷花多寶簪子給香凝插在發間，語重心長的開口道：“是啊，以后可不準再跳屋頂了，還有啊，也不準當著外人的面把瓷器捏成粉末，還有……”

沒等張氏說完，玉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香凝無奈的翻翻白眼道：“爬個房頂都受不了，這樣的夫君要來何用？挑三揀四的小心我把他的骨頭捏成粉末，哼！”

還捏成粉末？自打上一次沈家來人被掃地出門，便再也沒有媒人敢踏進日月山莊半步，別人家及了笄的小娘子不管容貌長相如何丑陋，總會有些門當戶對的人家上門打聽，可香凝的悍婦之名已經被有心人傳揚四方！

香凝根本就不急著嫁人，可伊氏和張氏心里能不急嗎？

三月初三上巳節是武三娘的生辰，也是艾元寶的生辰，居然是同一天！伊氏特意挑了這個日子給香凝梳髻插笄。早早的便吩咐吳管家準備宴席，又叫金有福去請李聿勛、孫三石、周十四、劉鳴山和眾鄉鄰一起熱鬧熱鬧。其實她老人家就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告訴大家，文香凝長大成人可以婚配，有合適的快快上門提親。

香凝哪里懂得這個？她根本就沒把生辰當回事，前前后后過了三十幾個生日，有什么好過的？過一次老一歲而已。

李聿勛和孫三石接到通知，十五歲生辰就等于是香凝的成人禮，鄉下人家自然是不會把這個當成什么大事來辦，可李聿勛和孫三石都是官身，世家大族可是非常重視笄禮和冠禮的，怎么好空著手就去赴宴？

定做是來不及了，李聿勛騎著快馬跑去歷陽縣挑著最好的最貴的買了一只大笄兩對玉釵。人家是給心上人買東西，孫三石自然不好跟他比，挑了一只南陽玉鐲當禮物也就夠了。

周十四和劉鳴山一看二人備了禮物這么鄭重，忙回去拉著夫人給香凝選禮物，女人買東西就是跟男人不一樣，二位夫人各自給香凝備了一只笄釵和一套上等的衫裙才算完事。

上巳節這一天香凝收禮收到手軟，還當是自己生辰大家客氣，高高興興的讓玉竹把禮物通通收了下來。伊氏特意交代有心安排，金有福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香凝已經成年了！知道這一天是香凝的成年禮，就算是普通雇工也會帶著幾尺綢緞送上門來。

香凝和玉竹收禮收到合不攏嘴，卻不知道伊氏、張氏、金有福有多擔心自己嫁不出去……

席間，眾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香凝依舊是早上那副楚楚動人的粉嫩裝扮，靠在伊氏身邊與眾女眷談笑風聲。望著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的她李聿勛驚艷的有些失神，握著酒杯渾然不覺孫三石已經離席而去。

文香成饒過眾人，賊頭賊腦的擠到李聿勛身邊神秘兮兮的低聲道：“勛大哥，想追我姐你還得加把勁才行，我姐可不好對付！”

這混小子，胳膊肘這是往哪邊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