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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是非只因多開口

  • 亂入宸垣
  • 巖玖
  • 3695字
  • 2017-02-15 09:00:00

這一趟生氣,來得快去的也快。第二天康熙召見皇太子的時候,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只是閔敏在御書房外頭又撞見了太子和三阿哥,偏偏又是揣著十三阿哥送過來的密折,正不知道怎么辦的節(jié)骨眼上,虧得十七阿哥身子好了,過來康熙這里謝恩,讓閔敏帶著去,才算避了過去。

如果說先前對皇太子的壞印象,大都是道聽途說的話,這一趟親眼見了皇太子對十七阿哥生病的冷漠、以及那些言語中的輕佻,還有上一次出宮去在要討折子看,讓閔敏有了主觀的判斷。是的,大約真的是太子做的久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她這樣揣測著。

外頭轉(zhuǎn)了一圈以后,終于趕在春節(jié)之前回到了京里。康熙循例發(fā)了好長好長的文,然后這一年的春節(jié)又停止筵宴,各宮自行安置。也只有魏珠心疼康熙冷清,拉著閔敏商量,怎么給康熙過一個暖心暖肺的好年。閔敏想到年前康熙種種,便提議讓沁兒準(zhǔn)備些有心思的點心,拉著康熙去瞧瞧皇太后。

雖然仁憲皇太后不是康熙的生母,但是自昭圣太皇太后崩之后,母子關(guān)系卻是越來越親密了,趁著過年好好說些母子間的體己話,倒是一個不錯的建議。當(dāng)然,連昭圣太皇太后就是孝莊這樣的連線題都做不了的閔敏,是決然想不到那些掌故的。她之所以做了這樣的提議,不過是覺得年前因為皇太子的事情,康熙揣著一肚子的心事,大約和嫡母聊一下,會有所改善吧。

但無論如何,這個建議確實讓康熙的心事清減了不少,提出建議的魏珠和閔敏自然又得了賞賜。原想著康熙心情好了,大約過完年開朝的時候應(yīng)該也是太太平平,至少要過完上元節(jié)吧。豈知年初六的時候,康熙又下旨發(fā)了一頓脾氣,從內(nèi)大臣、大學(xué)士到副都御史,巴拉巴拉的一頓教訓(xùn)。大意是不要仗著皇帝年高以為他不中用,你們下面在搞些什么勾當(dāng),我心里清楚的很,不過懶得和你們計較,可是如果你們一旦玩出火了,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云云。

又緊跟著下旨,把給事中王懿在四十七年彈劾托合齊的折子翻了出來,在召見太子和幾個皇子的時候嚴(yán)詞厲色的教訓(xùn)了一番。正當(dāng)皇太子瘆得慌的時候,又冒出了另一件事?lián)屃孙L(fēng)頭。

說起來,這也不是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嚴(yán)格算起來都快十年了。因為那兩本引火的書,寫于康熙四十年。但是這件事真正被爆出來,是康熙五十年的十月。都御史趙申喬參了時為翰林院編修的戴名世“妄竊文名,恃才放蕩,私刻文集,肆口游談”,本來呢大家伙兒都覺得大約是他們私人恩怨,所以南書房藍(lán)批著有司詳查。

但是趙申喬卻不甘心,把戴名世寫過的所有東西都翻了出來,然后發(fā)現(xiàn)他在康熙四十年寫的文集里面,居然引用了永樂年號。這樣一來,本來不過是狂妄,現(xiàn)在可就成了謀逆。南書房不敢再妄加批復(fù),當(dāng)時因為康熙在外巡視,代為署理朝政的三阿哥便轉(zhuǎn)到了刑部,著令徹查。時隔一年多,刑部終于把所有人犯及證據(jù)一應(yīng)梳理清晰,覺得總算完成了一件大事,自然還不等淋漓大汗干了,就著急送進(jìn)南書房,轉(zhuǎn)而擺到了康熙的桌子上。

“察審戴名世所著南山集、孑遺錄、內(nèi)有大逆等語、應(yīng)即行凌遲。已故方孝標(biāo)、所著滇黔紀(jì)聞內(nèi)、亦有大逆等語、應(yīng)銼其尸骸。戴名世、方孝標(biāo)之祖父子孫兄弟、及伯叔父兄弟之子、年十六歲以上者、俱查出解部、即行立斬。其母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十五歲以下子孫、伯叔父兄弟之子、亦俱查出、給功臣家為奴。方孝標(biāo)、歸順吳逆、身受偽官、迨其投誠、又蒙恩免罪、仍不改悖逆之心、書大逆之言。今該撫將方孝標(biāo)同族人、不論服之已盡未盡、逐一嚴(yán)查、有職銜者、盡皆革退。除已嫁女外、子女一并即解到部、發(fā)與烏喇、寧古塔、白都納等處安插。汪灝、方苞、為戴名世悖逆書作序。俱應(yīng)立斬。方正、玉、尤云鶚、聞拏自首。應(yīng)將伊等妻子、一并發(fā)寧古塔安插。編修劉巖雖不曾作序然不將書出首。亦應(yīng)革職、僉妻流三千里。上曰、此事著問九卿具奏。案內(nèi)方姓人、俱系惡亂之輩。方光琛、投順吳三桂、曾為偽相。方孝標(biāo)亦曾為吳三桂大吏。伊等族人、不可留本處也?!?

閔敏幫康熙念完折子之后,心里有點納悶,她依稀記得大搞文字獄的不是雍正嘛,怎么康熙朝也有文字獄這檔子事情。

只見康熙閉著眼睛,眉尾都有些耷拉下來,嘴角微垂,明擺著是心情極為不好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才用一種閔敏從未見過的眼神望著她道:“閔敏,你可知我大清入關(guān)多少年了?”

閔敏一下子就被問住了,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大約六七十年了吧。”

康熙輕聲道:“六十七年了,是啊,六十七年了?!?

閔敏一愣,六十七年,自己說的是六七十年,康熙這是怎么了?她不自覺地看了一眼魏珠,卻見魏珠雙眼之中布滿憂色,輕輕搖了搖頭。

康熙又道:“閔敏,依你所知,大清入關(guān)以后,可還算政治清明,兩代皇帝,可還算勤政愛民?”

這種問題,完全超越閔敏的已知,她本來心存躊躇,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瞧見康熙滿眼哀傷,一種叫做惻隱的心情浮了上來:“萬歲爺,您怎么忽然問這個?”

康熙道:“朕記得你說過,朕是一代圣君,做的每一件決定,都是對大清朝最好的,可是……“

閔敏的心隨著康熙一點點低下去的心,也一起低了下去,康熙一頓,自己的心臟都快頓住了!

“可是,”康熙接著說,“你從未說過,朕對這天下而言,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皇帝。”

閔敏一愣,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皇上,奴婢一直覺得,大清,就是天下,那個天下,天下就是大清啊,這兩個,是不一樣的概念嗎?”

康熙道:“若不論滿蒙回漢,都覺得朕是個好皇帝,為什么朕登基五十年了,民間還有思戀舊朝呢?”

魏珠不知不覺湊近了閔敏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閔敏忍不住用指尖輕輕敲擊袖子里側(cè),硬生生擠出了一絲笑容:“皇上,他們不過嘴巴上說說罷了。您若是問他們,那么不喜歡大清,要不要回去前朝,試試那種苛政猛于虎的日子,看看他們要不要回去。依奴婢看,他們也就是說說,來標(biāo)榜自己一個銅板都不值的文人氣節(jié)而已?!?

“一個銅板都不值?”康熙居然被這句話逗笑了,“你這丫頭,多少名士大家視若珍寶的氣節(jié),在你眼里居然連一個銅板都不值。若是他們聽見,真是要被你活活氣死?!?

閔敏吐了吐舌頭:“萬歲爺您說的那些厲害角色,難道好多好多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難道還能再死一次?”

康熙卻不再笑了:“閔敏,你不要再說這些有的沒的哄朕了,朕想聽些真話。”

閔敏見康熙認(rèn)真了起來,有些尷尬的低下頭,再抬起來的時候,一臉嚴(yán)肅地答話:“萬歲爺,依奴婢所知,但凡改朝換代,必有人以貪戀前朝之名,或真的思戀舊主,或真的心系故往。但也不排除有人沽名釣譽(yù),嘩眾取寵。新朝初立,若是為了維護(hù)穩(wěn)定,進(jìn)行一些思想上的約束,其實在所難免。但是對于當(dāng)政者來說,不論當(dāng)時或是事后,要把這些事情處理妥當(dāng),是真的很不容易的。”

康熙嘆了口氣:“朕何嘗不知,世祖皇帝時,因剃發(fā)易服已經(jīng)大行殺戮,后來順治及康熙初年,也曾對文人極盡肅殺之策。只是朕以為,已經(jīng)過了那么多年……閔敏,你說,朕到底要怎么對待這些文人士族,才能讓他們對大清朝心悅誠服呢?”

心悅誠服好像用的有點怪怪的,閔敏心里這樣想,可瞧見康熙那種如同拼盡一切力量但卻還是無能為力的失落感,真的只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難過。她認(rèn)真的想了想,繞到了康熙書桌的前頭,跪了下來:“皇上,你可是有什么,要奴婢替您去跑一趟?”

康熙怔怔地看著跪著的閔敏,他的嘴唇微微翕動,欲言又止。

閔敏磕了頭道:“皇上,奴婢以為,戴名世所著書冊之中,是否有大逆之言,只聽刑部批復(fù),未必是全貌。更何況舉發(fā)戴名世之人本就與他有過節(jié)?;噬先魧Υ诵挠胁桓驶蛏写嬉蓱],不妨翻讀此書,自然一切皆可了然,或許有些話可以讓奴婢替您去傳。而奴婢并非在制官員,亦不會令圣上私言有半點外泄,皇上自可放心?!?

說完之后,閔敏又重重磕了個頭,卻沒有起身。她知道,對于這件事,康熙的心結(jié)已經(jīng)有了,如果現(xiàn)在不解開,可能會成為郁結(jié)。雖然閔敏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會引起怎樣的后果。可是和康熙朝夕相處了這樣多的日子,除了圣容威嚴(yán)之外,更見過他如同一個尋常老人家的無力、柔軟和猶豫。

閔敏的記憶里,身邊并沒有這樣的一個長者,會這樣對她。而夏冰的記憶里,同樣也沒有?;蛟S是對父愛的缺失,讓閔敏對康熙有了一些超越君臣主仆的情誼,使得她越來越不忍心看到康熙對年紀(jì)漸長的自己,太多的無法面對,以及不愿更不能承認(rèn)的無力感。

康熙大口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一字一頓地說道:“魏珠,傳朕口諭,戴名世一案所有人犯物證,收押封存刑部。取涉案《南山集》、《孑遺錄》呈朕預(yù)覽,一應(yīng)處置,容后議處。”

康熙這道口諭傳了下去,自然是激發(fā)了暗里一番嘩然。朝野上下,都靜觀其變,等著圣上御批的終審意見。

在此之前,閔敏和十三阿哥秘密地去看了一眼戴名世。只覺得此人身形清癯、顴骨凸起、雙目深且有神、雙唇薄且犀利,即便身陷囹圄,居然發(fā)辮整齊、衣著規(guī)整,一絲一毫的懈怠頹靡都未曾得見。

十三阿哥輕聲感慨,果然是一代名士驕且狂。

閔敏翻了一個白眼:“是啊,驕且狂,所以禍從口出了咯?!?

十三阿哥道:“或許他當(dāng)真視治理天下為己任呢?”

閔敏的似有一枚發(fā)簪被披風(fēng)的帽子勾住了,伸手撥了一下,懶懶道:“那又如何?”

十三阿哥一愣:“什么叫那又如何?”

閔敏把手縮回披風(fēng)里:“不論他到底有多少濟(jì)世救民的雄心壯志,但是不過貪圖寫出幾篇驚世駭俗文章的虛榮心,而累及全族性命,致使家族不寧,甚至還要連累世交。自私自利、狹隘偏激可見一斑,攤上了這八個字,能好到哪里去?!?

十三阿哥聽她說完,也不接話,只是聳了聳肩,便跟著閔敏后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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