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書云沒懂她的意思,“嗯?什么意思?”
趙一安勾了勾唇,被林知逸拉著進了電梯,林知逸瞥見她嘴角勾著的壞笑,像只貪歡的小貓,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她抽空看了他一眼,繼續和溫書云打電話,“嗯,別說我沒告訴你,陳以一個人在醫院替班呢。”
“嗯?”溫書云看了眼日期,“今天不是你的班嗎?”
趙一安“嘖”了一聲,明顯的不耐煩,“你來不來?這么好的機會別浪費了。”
一個小時后,溫書云出現在臨城一院,陳以的辦公室大門緊閉,看不清楚里面有沒有人,值班的小護士垂著腦袋,大概是在和男朋友打電話,小護士語氣輕柔還在撒嬌,雖然壓低了聲音,但在寂靜的夜空里顯得格外明顯,溫書云咳了一聲,小護士手忙腳亂的站起身,手機“嘭”的一聲掉落在地上,也不知道手機屏幕碎了沒,溫書云將食指放在嘴邊,做出噤聲的動作,然后笑了笑,“新年快樂。”
小護士愣了愣,也笑著回她,“新年快樂,溫醫生。”
她點點頭,將手插進口袋里,朝著陳以辦公室走去,走到陳以辦公室門前,她又停下腳步,手指在口袋里頓了頓,然后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來,在手機上敲下幾個字,“謝謝。”
趙一安收到溫書云消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林知逸看了眼后視鏡,將她的歡喜看在眼里,“這么開心?”
趙一安點頭,看著他一副等待夸獎的模樣,“你說他們會不會在一起?新春佳節,孤男寡女……”
眼看著趙一安的詞匯就要往偏了走,林知逸伸手握住她垂在身邊的手,“他們會不會在一起,明天你不就知道了?”他抬眼看她,“趙一安,和我在一起,想著別人做什么?”
趙一安吐了吐舌頭,知道他只是假裝吃醋,卻還是讓她欣喜,她伸手回握住他的。
兩人相視一笑。
溫書云靠在陳以辦公室前呆了好一會兒,辦公室里陳以沒開燈,只開了手邊的一盞小臺燈,他的身影透過門口的玻璃映在對面的辦公室門上,溫書云口袋里的手握緊又松開,她垂下眼睛,手指在門上敲了敲。
陳以抬起頭來,看見是她,不動聲色的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抽屜里,抬眼看她,“今天春節,你來干嘛?”
溫書云聳肩,拉開凳子在他對面坐下,“我的意圖很不明顯?陳以,你一個人在這里,我想陪著你。”
陳以掀起眼皮,“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大概是之前被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追問男朋友的事讓她惱火,她猛的站起身,聲音都冷了幾分,她雙手撐在他辦公桌上,以一種俯視的態度去看陳以,“陳以,你為什么就不能承認呢?承認你對我有感覺……這么難嗎?”
陳以瞇了瞇眼睛。
承認喜歡一個人難嗎?
肯定是不難啊。
可是,他能怎么辦?
在這個闔家歡樂的節日,他沒有家人,只能在這冰冷的辦公室,孤獨的等待,年復一年,年年如此。
對面溫書云眼里寫滿了蒼涼,他將剛剛因為藏東西而放在桌子下的手抬上來,溫書云這才看清他手里拿著的是一張照片,照片已經在微微泛黃,看樣子已經是很久之前拍的了。
溫書云微皺了眉頭,“這是什么?”
陳以將相片平鋪在桌上,上面是一家三口,小男孩手里抱著一顆蘋果,笑的分外開心。
溫書云瞇著眼睛,“這是你?”
陳以勾了勾唇,卻沒有笑意,“是啊,我,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溫書云順著他的手看過去,他指的是那兩個大人,看起來是夫妻兩,大概能猜出來是誰,溫書云抬眼看他,“這是……你父母?”
陳以點頭。
溫書云眉宇微微蹙起,“可……為什么從來沒聽你說過?”
陳以垂下眼睛,溫書云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緒,“因為他們死了,在我去你家那年。”
溫書云只覺有什么真相要浮出水面,她下意識的想要逃避。
這么些年,她沉浸在喜歡陳以的欣喜里,卻忘了去問一問,當初陳以為什么會出現在她家里。
她輕輕咳了一聲,試圖緩解自己內心的不安,“我先回去了,新年快樂。”
說完,她轉身就走,手快搭上握把的時候,她忽然被陳以叫住。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不承認對你有感覺嗎?”
溫書云身子僵了僵,沒回頭,她咽了兩口唾沫,“我不想知道了,陳以,我不想知道了。”
陳以像是沒聽到,自顧自的開口,“溫書云,你說的沒錯,我喜歡你,從年少第一次懂喜歡到底是什么的時候,我就喜歡你。可是,溫書云……”
溫書云突然回過神,“我不是說我不想知道了嗎?你要躲著我就繼續躲著我,沒關系,你嫌我煩,我可以離你遠遠的,只是……求你……陳以,求你,我不想知道了。”
陳以閉上眼睛,痛苦的搖頭,“晚了,溫書云,太晚了。他們是我的父母,你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
溫書云突然尖叫,“陳以!”
“他們死在你爺爺手里,死在了你爺爺的手術臺上。”
溫書云掀起眼皮,一雙眸子里早已沒了之前的愛意,里面涌現的是泛濫的水光,她盯著陳以,“為什么?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么殘忍的事兒?”她蹲下身子,抱緊了自己,試圖能給自己一絲溫暖,可是沒有,她嚎啕大哭,在這個闔家歡樂的日子里,她突然感覺到孤獨,她沒抬頭,聲音已經沙啞,“陳以,不就是不讓我喜歡你嗎?我離你遠遠的就是了。”
她站起身子,離開他的辦公室,從頭到尾,沒看陳以一眼。
跨出他辦公室門的時候,她稍微踉蹌了一下,陳以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扶,遲疑了一會兒又收回了手。
他認識她那年她剛剛四歲,跟在他后面步履蹣跚著叫他哥哥,他做了她十四年的哥哥,可也只是她哥哥。
她因為考試沒考好怕被爺爺罵躲在花園的藤蔓下被他找到放肆大哭的那天,他曾說過的,這輩子不然她再哭第二次。
往日的二十年時光他做到了。
可剛剛,他終究還是破了戒。
他看向窗外,指針指過十二點,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因為保護環境的緣故,臨城禁止燃放煙火,家家戶戶都用徹夜的燈光來代替,他靠在窗臺上,閉上眼睛。
她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