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菡生的紅唇皓齒,清麗無比,做丫鬟,著實(shí)委屈了她。
“這不是來了么?”青菡白我一記,小心翼翼地拿出包好的新嫁衣。
緩緩展開……我目瞪口呆地盯著,禁不住叫道:“小姐,快看,好漂亮……”
“大驚小怪!”盡管眼中亦露出驚艷的神色,嘴上卻故作不屑。
那是一件紅色褕翟之衣,繡工精細(xì),廣袖的對襟罩衫上所繡的鳳凰栩栩如生,有展翅凌云之勢,朱裙后裾長長墜地,可修身形,線條柔美,更顯得步履雍容。
“還愣著做什么?”一語驚醒我和青菡,只見阮含玉緊盯著我們。
我和青菡相視一眼,才會意過來,緊忙小心翼翼地替她穿系。
這時一個身材臃腫的嬤嬤探頭進(jìn)來,催促道:“你們兩個丫頭利索點(diǎn)!時辰就快到了!”
“就好了。”我忙應(yīng)聲,回嬤嬤一記笑顏。
嬤嬤寬了寬心,臨走前還不忘囑咐我們小心侍候著。
少頃,又一個丫鬟探頭進(jìn)來,卻沒說話,只是對我使使眼色,阮含玉背對著門口,我端下身子替她系腰帶,順勢作了個手勢,小丫鬟點(diǎn)點(diǎn)頭,悄悄隱于簾后。
“小姐,奴婢出去看看外面安置妥當(dāng)了沒有,那些個笨手笨腳的奴才還真叫人安不了心……”我輕輕掬好長長的曳地長擺。
阮含玉一臉喜色,哪還顧得上我在說什么,我話未說完,她便點(diǎn)頭了。
“青菡,好生伺侯著小姐,可出不得半點(diǎn)況子。”我沉聲交代完,便起身離去。
“嗯。”青菡恬靜的應(yīng)聲,“去吧,這里交給我便成。”
“人呢?”我一出來,簾后的丫頭便緩步迎了出來。
“憐衣姐姐請隨我來。”那丫頭壓低聲音。
我認(rèn)識她,她是小少爺身邊的丫鬟。
夜色如魅。
天空呈澄清的深藍(lán),幽深而通透,只是那半環(huán)的月亮卻朦朧無比,如縷縷清煙纏繞其上一般,半透明,半渾濁。
隨著那小丫鬟輕盈的步伐,我熟門熟路,一路穿過環(huán)月門,穿過仱合亭,從長廊的此端走到彼端,便是小少爺?shù)摹敖鹜钴帯绷恕?
我深吸口氣,知道時間無多,不禁加快步伐,埋頭趕路……突然,前面帶路的丫鬟停下步伐,對我盈盈一笑,遠(yuǎn)遠(yuǎn)退開,我不明所以然,卻突然被一股力量沖撞上,險些跌倒,待站穩(wěn)腳跟后,方才注意到自己已被人緊緊抱住!
不看也知道來人是誰。
“衣衣,衣衣……”小少爺死死抱著我,“我不肯你走!我不要你走!”
“小少爺……”我哭笑不得地蹲下身子,“我是二小姐的陪嫁丫鬟呀。”
“不管!不管!衣衣,我這就去跟額娘說,讓她把你許配給我!”小少爺阮含弈很鄭重地看著我,面上淚痕未盡,稚氣未脫的五官隱隱顯出俊美的輪廓,假以時日,定也是個魅惑眾生的美男子。
“小少爺,等你長大了,衣衣就老了……”我努力地給他做思想工作。
“我不管!”阮含弈皺巴著小臉,“我就要你!你老了,我也只要你!”
我注視著阮含弈俊美的小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心中一直渴望的專注,一直渴望的誓言卻來自一個年僅八歲的小男孩,這是我不曾想到的,良久,我沉聲道:“若是十年后,小少爺還能說出這番話,憐衣便依了你。”
“真的嗎,衣衣?”小少爺抱緊我,信誓旦旦道,“十年后,我定要娶衣衣為妻!”
我微微苦笑,十年,多么遙遠(yuǎn),多么可怕的數(shù)字,誰又能知道十年后是什么樣的?此時的你,彼時的你,又怎會相同?
兩個月前,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大雨砸在屋脊上、窗沿上,噼啪有聲。
這場大雨來得又急又猛,淋了我一身濕,窗戶被大風(fēng)撞開半扇,一陣潮濕的雨霧撲面而來,我緊忙趕上前去關(guān)緊窗戶,栓好,才松了口氣。
我剛撤去淋濕的外襯,門卻被猛地撞開,以為是風(fēng),正待去關(guān),卻突然沖進(jìn)來一個小小的身影,猛地?fù)溥M(jìn)我的懷里。
“我怕……衣衣……我怕……”小小的身軀在我懷里顫抖著,令我不忍推開他。
我輕輕地安撫著他,看那一身錦衣綢緞的穿著,想來應(yīng)該在府中頗有地位。
這“丞相府”不是主子,便是奴才。此人看起來不似奴才,何況也沒這么小的奴才,那便是主子了……
聽說,丞相府中雖妻妾眾多,但得勢的只有三個夫人。大夫人首居其位,生下一子,喚阮含洛,是丞相府的大少爺,也是當(dāng)今圣上的御前侍衛(wèi)。
二夫人屈居第二,生下二女,二小姐阮含玉和三小姐阮含苓,二小姐即將出嫁,三小姐尚是待字閨中。
三夫人次之,生下一子一女,分別是四小姐阮含煙和五少爺阮含弈。按說這三夫人應(yīng)是最得寵,卻偏偏是最不受寵的,原因無二,這一子,是個“傻”兒子;這一女,是個肥妞。
那……敢情面前這位就是五少爺阮含弈了?
看到他對憐衣的親密舉動,我不禁疑惑,難到他們之前就相識?
腦中那些零散的記憶再度復(fù)蘇,片片連接,依稀間,是憐衣和阮含弈和睦相處、歡聲笑語的場景……看著面前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小男生,我忍不住一陣憐惜,既是憐衣所珍惜的人,那么,就讓我替她珍惜吧。